橫店的六月，蟬鳴像被擰開的水龍頭，聒噪地灌滿每一寸空氣。古裝劇《長歌行》的開機儀式剛結束，紅色地毯還殘留著陽光的灼燙，蘇瑤攥著劇本的手心也沁著薄汗。她站在人群邊緣，看著顧言澤被數十家媒體鏡頭圍得密不透風，閃光燈連成一片刺目的銀河。
“瑤瑤，發什麼呆呢？”林悅從身後拍了她一下，塞過來一瓶冰鎮礦泉水，“你看你，臉都曬紅了。張導剛才還說呢，讓你下午先熟悉下梳妝間，咱們女一號的待遇就是不一樣！”
礦泉水瓶貼在臉頰上，涼意驅散了些許緊張。蘇瑤望著不遠處被助理遞上遮陽傘的顧言澤，他正側頭聽副導演說話，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鼻梁高挺得像用刻刀精心雕琢過。昨天經紀人在電話裡反複叮囑：“顧言澤團隊不好打交道，你在劇組低調點，彆湊上去惹麻煩。”
可昨天試鏡時他那句“希望有機會合作”還在耳邊晃悠。蘇瑤擰開瓶蓋喝了口水，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她深吸一口氣：“悅悅，你說顧老師他……”
“打住打住！”林悅趕緊捂住她的嘴，“在劇組得叫顧老師，私下裡也彆瞎琢磨。人家是頂流，咱們就管好自己的戲就行。”她壓低聲音，指了指不遠處幾個拿著手機偷拍的工作人員，“看見沒？這劇組眼線多著呢，咱們第一天開工，可彆讓人抓住把柄。”
蘇瑤順著她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見幾個舉著手機的人迅速低下頭，假裝看劇本。她心裡咯噔一下，想起上一部戲被群演惡意p圖造謠的事，後背瞬間冒起一層冷汗。
“走吧，去看看咱們的‘豪華’梳妝間。”林悅拽著她往化妝區走，語氣裡帶著自嘲。所謂的梳妝間其實是臨時搭建的鐵皮房，推開房門時一股劣質油漆味撲麵而來。鏡子邊角貼著前劇組留下的卡通貼紙，桌上的燈泡還在忽明忽暗地閃。
“比我想象的……接地氣。”蘇瑤把劇本放在椅子上，伸手摸了摸布滿灰塵的鏡台。角落裡蜷著一隻瘦骨嶙峋的橘貓，被開門聲驚動，警惕地豎起了尾巴。
“得了吧，有獨立化妝間就不錯了。”林悅從包裡掏出濕紙巾猛擦椅子，“你還記得上次拍夜戲，咱們幾個女演員擠在一輛麵包車裡換衣服嗎？”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助理甜膩的嗓音：“顧老師，您的化妝間在這邊，剛才工作人員說臨時調整了……”
蘇瑤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往鏡子裡看。顧言澤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額前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飽滿的額頭上。他身後跟著三個助理，一個拎著保溫杯，一個舉著小風扇，還有一個抱著熨燙平整的戲服。
“怎麼回事？”顧言澤的聲音比試鏡時聽著更冷些，他停在蘇瑤的梳妝間門口，眉頭微蹙地看著門牌，“不是說我在b區嗎？”
負責帶路的場務小哥嚇得臉色發白，搓著手解釋：“顧老師對不起，後勤那邊搞錯了，您的化妝間在隔壁……”
蘇瑤尷尬地站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顧言澤的目光掃過房間，落在她身上時頓了一下，隨即又移開，落在那隻橘貓身上。小貓大概是餓極了，竟試探著走到顧言澤腳邊，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褲腿。
“喲，哪兒來的小貓？”顧言澤的助理蹲下身想把貓抱開，卻被他抬手製止了。他蹲下來，用手指輕輕撓了撓橘貓的下巴，小貓舒服地眯起眼睛，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蘇瑤驚訝地睜大眼睛。這個在鏡頭前永遠高冷疏離的頂流，此刻蹲在滿是灰塵的鐵皮房門口，耐心地逗著一隻流浪貓，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那笑意像投入湖麵的石子，在他原本冷硬的輪廓裡漾開一圈溫柔的漣漪。
“顧老師，您的化妝間收拾好了。”另一個助理小跑過來，手裡還拿著一小袋貓糧，“剛才在後勤那邊找到的，不知道能不能喂？”
顧言澤接過貓糧倒在手心，橘貓立刻湊上去狼吞虎咽。他看著小貓的眼神專注又認真，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蘇瑤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林悅輕輕碰了她一下，才驚覺自己的失態。
“那個……顧老師，打擾了。”蘇瑤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劇本。
顧言澤這才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貓糧碎屑，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這次帶著一絲探究：“蘇瑤？”
“嗯？”蘇瑤猛地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裡。那雙眼睛像盛著夏夜的星空，明明是清冷的色調，卻又讓人覺得仿佛藏著無儘的溫柔。
“你的劇本……”顧言澤指了指她手裡的劇本，封麵上用馬克筆寫著“蘇瑤飾李長歌”，“第一幕的情感遞進有點問題，你剛才試鏡時的處理更自然。”
蘇瑤愣住了。他竟然記得她試鏡時的表演？而且還仔細看過她的劇本？
“啊……謝謝顧老師指點。”她有些語無倫次，臉頰又開始發燙，“我、我會再琢磨一下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顧言澤微微頷首，沒再說什麼，轉身跟著助理走了。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蘇瑤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又全是汗。
“我的天！”林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睛瞪得像銅鈴，“他剛才是不是在跟你說話？還指點你劇本？瑤瑤，你老實交代，試鏡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就跟你說的一樣啊。”蘇瑤避開她的目光，心裡卻像揣了隻小兔子，怦怦亂跳。顧言澤剛才的眼神，還有他蹲下來逗貓的樣子，在她腦海裡反複回放。
下午定妝時，蘇瑤坐在化妝鏡前，任由化妝師在她臉上擺弄。鏡子裡映出她穿著華麗的古裝戲服，頭上戴著沉重的發飾，卻怎麼也找不回試鏡時的自信。她忍不住想起顧言澤的話，悄悄翻開劇本，在第一幕的台詞旁寫下批注。
“蘇老師，您的頭飾好了。”化妝師退後一步，滿意地看著鏡中的效果，“真好看，這套造型襯得您皮膚特彆白。”
蘇瑤勉強笑了笑，拿起小鏡子左右看了看。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顧言澤穿著一身白色古裝走了進來。他的戲服繡著銀色的暗紋，長發用玉冠束起，整個人仿佛從畫中走出來的謫仙，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顧老師定妝也結束了？”化妝師趕緊打招呼。
顧言澤“嗯”了一聲，目光落在蘇瑤身上，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頭飾太重了，讓造型師改一下，後麵那部分拆掉。”
化妝師愣住了，有些為難地說：“顧老師，這是張導定好的造型……”
“長歌是將門之女，不是後宮嬪妃。”顧言澤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頭飾太繁複，不符合人物性格。”
蘇瑤驚訝地抬起頭，看著他走到自己身後，伸出手指指向她發間那串沉甸甸的珍珠流蘇：“這裡，還有這裡，去掉。”他的指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頭發，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蘇瑤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可是……”化妝師還想再說什麼，卻被顧言澤一個眼神製止了。
“我去叫造型師。”化妝師趕緊低下頭，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房間裡隻剩下蘇瑤和顧言澤兩個人。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發膠味，還有他身上清冽的古龍水香氣。蘇瑤緊張得不敢呼吸，隻能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看著顧言澤的倒影站在她身後，目光專注地打量著她的頭飾。
“那個……顧老師，其實不用麻煩的，我能撐得住。”蘇瑤小聲說。
顧言澤沒看她，隻是伸手輕輕撥了撥她鬢邊的碎發：“拍戲不是受苦，是塑造角色。你頂著這麼重的頭飾，怎麼完成武打動作？”
他的手指不經意間擦過她的耳廓，蘇瑤像被觸電一樣猛地一顫。顧言澤似乎也察覺到了，手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張導那邊我去說，你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