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現場,302室。
時間在此凝滯,空氣中塵埃與淡淡的臭味交織,隱約殘留著一絲難以名狀的腐敗氣息。
陽光透過被仔細擦拭過的窗戶,在地麵投下幾塊蒼白光斑,光柱中塵埃無聲飛舞。
章恒的白手套已沾染上灰黑色痕跡。
他一臉認真和專注,目光如精密探針般掃過地板、牆角、每一處家具縫隙。
戴著手套的指尖極輕地抹過窗台邊緣,感受肉眼難察的凹凸;他長時間蹲在床邊,凝視那略顯淩亂卻無劇烈掙紮痕跡的床單,眼神銳利得仿佛要穿透織物,還原十幾日前那個夜晚的真相;他甚至逐一檢查衛生間下水口,搜尋可能被水流衝走卻卡住的微小證物。
鄧飛亮起初也學著章恒的模樣,認真檢查客廳擺設,翻看抽屜背麵,但隨著時間推移,他的耐心漸漸消散。
現場已被反複勘查多遍,他實在看不出還有何遺漏,漸生煩躁,他乾脆低聲道,“恒哥,我……出去抽根煙透口氣。”
章恒頭也未抬,隻從鼻腔發出輕淺的“嗯”聲,仍舊全部心神仍沉浸仔細勘察之中。
鄧飛亮如蒙大赦,快步出門倚在冰涼牆壁上,迫不及待點燃香煙,尼古丁湧入肺腑,才覺那無形壓抑感被驅散些許,他一連抽了兩支,不時朝房間裡麵望一望,每次都看到章恒依舊那麼專注認真。
足足一小時後,房門才從內推開。
章恒走了出來,摘下手套,臉上帶著難以掩飾帶著些許失望,他的眉宇間似乎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疑雲。
鄧飛亮急忙掐滅煙頭迎上,壓低聲音急切問道,“恒哥,怎麼樣,有新發現嗎?”
章恒未答,隻迎著對方期盼的目光,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那動作裡的凝重,鄧飛亮瞬間領會。
他識趣地閉口不言,默默跟在章恒身後下樓。
回到邊三輪旁,鄧飛亮主動坐上駕駛位發動摩托,引擎“突突”聲中,載著沉思的章恒駛回分局。
分局刑警隊辦公室
大辦公室內喧囂忙碌,電話鈴、討論聲、鍵盤敲擊聲不絕於耳,章恒卻仿佛在周身營造出無形的靜默領域。
他用自己杯子泡了濃茶,茶葉投放甚多,茶水呈深琥珀色。
他靠坐辦公椅子上,雙手捧著溫熱茶杯卻不急於飲用,目光無焦點地落向前方,似要穿透牆壁直視案件迷霧。
時而輕吹浮葉淺抿一口,任苦澀滋味在舌尖蔓延,仿佛要借此來刺激他思考的神經。
時間在茶香與沉默中悄然流逝。
不止多久之後,桌上手機震動打破專注,來電顯示是胡誌華辦公室號碼,章恒立即接聽。
“小章,在局裡嗎,來我辦公室一趟。”胡誌華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語氣仍保持客氣。
“好的,胡隊,馬上到。”
推開胡誌華辦公室厚重的木門,濃烈煙味撲麵而來,幾乎令人嗆鼻。
室內已坐數人,皆是隊內骨乾,刑警大隊長吳宏亦在其中,他手上夾著一支煙,眉頭緊鎖,每人麵前煙灰缸皆堆滿煙蒂,顯然會議已持續多時,氣氛凝重如鐵。
胡誌華坐於主位,眼袋深重,眼中血絲密布,見章恒到來,抬手示意,“小章來了,坐,我們正討論案子。”
章恒應聲拉過空椅坐下,姿態謙遜,準備先聽取分析。
從案發至今,雖確認死者身份、提取部分物證,案件核心,凶手身份與動機,卻如陷泥沼,存在諸多費解疑點。
胡誌華深吸指間香煙,青煙使他的麵容略顯模糊,眉頭皺成深刻的“川”字。
“案情我就不再多說了,大家都清楚。”他彈落煙灰,聲音低沉,“重點說說目前存在的幾個疑點。”
他伸出一指,“第一,也是最大疑點,現場無任何搏鬥痕跡,床單甚至較為整齊,死者何嬌仿佛是心甘情願被反綁雙手,又‘自願’讓凶手以膠帶封堵口鼻,最終活活窒息身亡。”
他目光掃過眾人,“法醫鑒定支持窒息而亡的觀點,試問,一個神誌清醒的正常人怎麼會讓彆人纏上膠帶紙,最終活活悶死呢。”
第二指豎起,“第二,現場過於‘乾淨’,乾淨得不正常,未提取到任何有價值指紋,連死者常用指紋都極少,腳印也被刻意處理,凶手反偵察意識極強。”
第三指伸出,“第三,若按‘入室盜竊演變或伴隨強奸殺人’的初始推斷,門窗為何毫無撬壓破壞痕跡,凶手如何進入的呢。”
他一連列舉數個疑點。
在座眾人麵色凝重地點頭,空氣仿佛又沉重了幾分。
命案偵破機製已啟動,市局領導密切關注,破案壓力如無形大山壓在專案組每人肩頭,尤其作為主要負責人的胡誌華,聽說忙了幾乎一個通宵,僅在辦公室沙發上睡了不足三小時。
辦公室陷入短暫沉默,隻剩香煙燃燒的細微滋滋聲與沉重呼吸,眾人悶頭抽煙,無人發言。
章恒略作遲疑,終開口打破沉寂,聲音清晰沉穩,“胡隊,吳隊,各位……我們是否從一開始就弄錯了偵查方向呢?”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都集中在章恒身上。
胡誌華抬了抬下巴,“小章,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