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枯黃的落葉,在那座廢棄已久的磚窯四周打著旋兒。
這座曾經象征著罪惡與絕望的破舊建築,此刻被黑壓壓的人群包圍。
消息像野火般傳遍了周邊村落,憤怒的村民們從四麵八方湧來,男人們臉色鐵青,女人們眼含熱淚,每個人的胸口都積壓著長達六年的憤懣與悲痛。
“畜生!禽獸不如的東西!”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漢,顫抖的手指著磚窯,聲音嘶啞。
“我的娃兒啊……她才十歲……”一位母親癱坐在地上,泣不成聲,雙手死死摳進冰冷的泥土裡。
人群騷動不安,憤怒的情緒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
有幾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手裡緊緊攥著扁擔和鋤頭,眼睛赤紅,厲聲高呼:
“等那狗雜種來了,非得把他活活打死不可!”
“對!為三個娃娃報仇!我們動手!”
“一命抵三命,太便宜他了!該千刀萬剮!”
聲浪一浪高過一浪,人群開始不由自主地向前湧動,維持秩序的當地派出所民警手拉著手組成的人牆,在巨大的情感洪流衝擊下,顯得岌岌可危。
在窯洞那黑黢黢的入口處,氣氛則是一片令人心碎的悲戚。
三對中年夫妻,還有幾位白發蒼蒼的老人,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上。
他們是三個遇害女童的父母和至親。
麵前的地上,插著幾柱正在燃燒的香,青煙嫋嫋升起,融入灰蒙蒙的天空。
粗糙的黃紙錢被投入火盆,跳動的火焰映照著他們淚痕交錯、因極度悲傷而麻木的臉。
一位父親用粗糙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麵前一塊小小的、模糊的照片,聲音哽咽得幾乎不成調:
“妞妞……爸來看你了……案子破了……那個天殺的……抓到了……你們……你們在那邊……可以安心了……”
話語未儘,已化作壓抑不住的嚎啕,那哭聲,承載了六年來無數個日夜的煎熬與等待,聞者無不動容。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警笛由遠及近的鳴響。
數輛藍白相間的警車,沿著坑窪不平的泥土路,顛簸著駛來,最終在磚窯前那片相對平坦的空地上停下。
車門打開,首先下來的是神情高度戒備的警察,他們迅速在外圍組成了一道更堅固的警戒線。
然後,凶手王光明被兩名身材高大的刑警一左一右押了下來。
他穿著印有看守所編號的馬甲,戴著手銬腳鐐,沉重的鐵鏈隨著他踉蹌的腳步發出“嘩啦嘩啦”的刺耳聲響。
他深深地低著頭,亂發遮住了大半張臉,不敢看向周圍任何一道目光。
“就是他!那個畜生!”
“打死他!為孩子們報仇!!”
“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積壓了六年的仇恨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人群如同決堤的洪水,怒吼著向前衝去。
扁擔、鋤頭在空中揮舞,憤怒的村民試圖衝破警察的防線。
石塊和土塊像雨點般砸向警戒圈內,落在王光明的身邊,甚至有一塊擦著他的頭皮飛過,嚇得他渾身一哆嗦,幾乎癱軟在地。
現場一度極其混亂。
幸好,章恒早已預見到這種情況,堅持調派了充足的警力。
十幾名訓練有素的警察肩並肩,用身體築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人牆,奮力抵擋著失控的人群。
他們大聲呼喊著“冷靜!”“相信法律!”,汗水從額角滑落,警服在推搡中變得淩亂。
若不是這嚴密的部署,王光明極有可能在法律的審判之前,就被憤怒的民眾當場正法。
在層層保護下,麵如死灰的王光明被押到磚窯洞口,開始了現場指認。
他聲音顫抖,斷斷續續地複述著六年前那個下午的罪惡行徑——如何誘騙,如何脅迫,如何在這個陰暗的窯洞裡犯下那令人發指的罪行,又如何倉皇逃離……他的每一句供述,都像一把尖刀,剜在受害者親屬的心上,也讓周圍群眾的怒火燃燒得更加熾烈。
隨著指認過程的完成,這份長達六年的血案,終於在事實層麵,畫上了一個沉重而清晰的句號。
動機、過程、證據……所有環節嚴絲合縫,形成了一個無法撼動的證據鏈。
……
幾天後,籠罩在青陽區分局上空的緊張辦案氣氛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與隱隱的喜悅。
所有案卷材料已整理完畢,正式移送檢察機關。這起代號“三女童案”的積年懸案,在程序上,也圓滿地畫上了句號。
這一天,青陽區分局的大禮堂內,燈火通明,座無虛席,氣氛熱烈非凡。
“三女童遇害案”總結表彰大會在此隆重舉行。
市局局長黃建喜親自主持會議,分局所有領導、專案組全體成員以及各科室代表濟濟一堂。
今天的黃建喜,可謂容光煥發,精神矍鑠。
他穿著一身熨燙得筆挺的嶄新警服,肩章上的警徽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那臉上的紅光,那挺直的腰板,那洪亮的嗓音,無不透露出他內心難以抑製的激動與自豪,仿佛比中了頭彩還要高興。
前幾天他去省廳彙報工作時,那種揚眉吐氣、備受肯定的感覺,至今仍讓他回味無窮。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前排就座的章恒身上時,那眼神中的器重與欣賞,幾乎濃烈得快要滿溢出來。
“同誌們!”黃建喜對著話筒,聲音洪亮,帶著發自內心的喜悅,“今天,我們懷著無比激動和欣慰的心情在這裡召開大會,隆重總結並表彰在‘三女童遇害案’偵破工作中湧現出的先進集體和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