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這片極西蠻荒的死寂之地,失去了任何意義。
地底深處那方狹窄的洞穴,早已被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徹底充斥。一種,是自大地深處源源不斷湧來的厚重而又狂暴的土黃色地脈靈髓;另一種,則是自孫空空丹田內流淌而出的精純而又溫潤的灰色混沌源炁。
這兩種力量,正在以孫空空的身體為戰場,進行著一場慘烈無比、卻又充滿了勃勃生機的戰爭,或者說……是一場破而後立的神魔般的鍛造。
地脈靈髓,如同一柄由太古神匠揮舞的最為粗獷的開山巨錘。它蠻橫地不講道理地衝刷著孫空空體內的每一寸角落,將那些被佛寶餘威汙染的骨骼經脈血肉,毫不留情地碾成最為原始的齏粉。它的意誌,是“破”,是毀滅一切舊的不完美的結構,為全新的塑造掃清障礙。
而那來自雙生混沌蟠桃靈根的混沌源炁,則像一根根由創世神明撚成的最為纖細柔韌的混沌神絲。它溫柔地精準地包裹住那些被碾碎的“原材料”,以一種充滿了生機與道韻的方式,重新編織修複構築。它的意誌,是“立”,是在一片廢墟之上,建立起遠比過去更加堅韌、更加完美的殿堂。
一破一立,一毀一造。
孫空空,便是在這兩種極端力量的反複拉扯與撕裂中,承受著世間最極致的痛苦。他的意識早已模糊,仿佛一葉在狂風暴雨中飄搖的孤舟,隨時可能被那痛苦的巨浪徹底傾覆、吞噬。
然而,就在這片無儘的痛苦海洋之中,一股清涼而又堅韌的力量,如同定海神針般,牢牢地守護著他那即將熄滅的元神之火。
這股力量,正是來自那對雙生靈根的核心——“靈根蘊神”。
在他的丹田深處,那對由陰陽二氣構築而成的微型桃核,早已不再是簡單的循環,而是化作了一個完美的生生不息的太極圖。它緩緩旋轉,每一次轉動,都會滋生出一縷最為精純、最為溫和的混沌源炁。
這股源炁並非直接用於修複肉身,而是儘數上湧,如同一層最溫柔的薄霧,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洗滌著他那布滿了金色法則裂紋的元神。
那些由“金剛伏魔圈”留下的法則烙印,霸道無比,如同附骨之蛆,不斷地磨滅著他的本源。尋常的仙元靈氣,根本無法撼動其分毫。
但在混沌源炁這等源自萬物之始的本源力量麵前,這些後天形成的法則烙印,便如同烈日下的堅冰。
“滋……滋……”
每一次混沌源炁的衝刷,都會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金色佛光,從那裂紋之中被強行“溶解”出來隨即被混沌之力徹底湮滅、同化。這個過程雖然緩慢,卻堅定不移。
隨著金色裂紋的逐漸淡化,孫空空的元神本體,也在混沌源炁的滋養下,變得愈發凝實、愈發堅韌。原本如同風中殘燭的元神之火,如今已然穩定下來甚至比受傷之前,還要明亮幾分。那些被反複衝刷、修複的元神絲線,更是帶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光暈,仿佛擁有了混沌的不朽特性。
如果說“靈根蘊神”是內守的堅盾,那麼地脈靈髓的湧入,便是外攻的利矛,為他進行著另一場更為宏大的“混沌築基”!
他那被碾成齏粉的骨骼,在地脈靈髓那渾厚土行本源的灌注下,開始重新凝聚。新生的骨骼,不再是森森白骨,而是呈現出一種古樸的仿佛曆經了億萬年沉澱的暗金色。其密度之大,硬度之強,早已超越了尋常金仙的範疇,甚至隱隱有向太乙金仙之軀蛻變的跡象。
他那斷裂成千百段的經脈,更是被這股狂暴的大地之力,強行拓寬、重塑。原本如同溪流的經脈河道,如今被硬生生衝刷成了奔騰不息的江河!其寬度與韌性,比之前強了數倍不止!這意味著,他日後所能容納和調動的混沌之力,也將成倍增長!
五臟六腑,五行之源。在這場浩大的重塑之中,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處。它們如同乾涸的海綿,瘋狂地吸收著地脈靈髓中的五行本源,與自身混沌元靈的特性相互交融漸漸地竟也開始散發出一絲不朽不壞的混沌寶光。
肉身,在蛻變。
元神,在升華。
而在這場冰與火的交融、毀滅與新生的循環之中,孫空空那漂浮在無儘痛苦之海中的意識,也漸漸地,觸及到了一絲玄之又玄的源自“道”的感悟。
他不再是單純地承受痛苦。
他“看”到,自己的身體,仿佛成了一方小小的混沌世界。
地脈靈髓的狂暴,是為“陽”,是開天辟地的力量,代表著“動”,代表著“生”。
雙生靈根的溫潤,是為“陰”,是滋養萬物的源泉,代表著“靜”,代表著“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