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燃燒著灰色火焰的眸子，緩緩睜開。方才，它們閉合時，映著嫦娥掌心那團太陰混沌之光；此刻，卻倒映著洞府深處，那片無邊無際的混沌虛無。
執棋之人。
這四個字，在孫悟空心底炸開，如雷鳴，卻又似甘露。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過自己的“道”。不是反抗，不是破壞，而是徹底的重塑。
他轉頭，看向身後的嫦娥。她依舊清瘦，眼底混沌更深。那份疲憊，是為他療傷，為花果山重塑地脈的代價。
“仙子。”孫悟空聲音低沉，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多謝。”
嫦娥隻是微微頷首，目光平靜。她不求言謝，所求唯有超脫。
“混沌核心。”孫悟空又開口，聲音裡透著幾分探究。他識海深處，係統勾勒的星圖，與嫦娥所言，分毫不差。
“三界之外，萬道之源。”嫦娥輕聲，語氣中沒有半分引導，隻有陳述，“那裡，沒有法則，沒有秩序。隻有最原始的混亂，與最純粹的終結。”
她頓了頓，眼神微動，“亦是……新生。”
孫悟空懂了。那地方，尋常生靈踏入一步，便會被混沌同化，化為虛無。可對他這混沌魔猿而言，卻是一方熔爐，一次涅盤。
他緩緩起身，殘破的身軀已然恢複如初，甚至更甚往昔。體內混沌法力澎湃，如億萬星河奔湧。金蟬子的十世覺悟，化為識海深處一道金色烙印，讓他對“自由”與“道”的理解，更深一層。
他握了握拳，感受到那股淩駕於三界所有法則之上的絕對力量。這力量，是他的底氣，也是他敢於直麵混沌海的依仗。
“俺老孫去去就回。”孫悟空看向洞外，語氣平淡，卻蘊藏著無窮的決心。
嫦娥沒有挽留，也沒有多言。她隻是緩緩抬手，指尖輕點，一道由太陰與混沌混合而成的光芒，在她指尖凝聚，化作一枚流轉著玄奧符文的灰色玉簡。
“此物，可助你抵禦混沌海中的虛空風暴，亦可為你指引方向。”她將玉簡拋向孫悟空，聲音清冷，“記住，混沌海中，一切皆無常。唯有本心，方為永恒。”
孫悟空接過玉簡，入手冰涼，卻蘊含著一股精純的太陰混沌之力。他將其收入懷中，再次對嫦娥微微頷首。
他轉身，大步走出靜室，穿過水簾洞。洞外，沙悟淨依舊盤膝而坐，如一尊忠誠的石像。
感受到孫悟空的氣息，沙悟淨猛地睜開雙眼。那雙深陷的眼窩中，閃爍著期待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大師兄！”他起身，聲音沙啞。
孫悟空看著他，那張疲憊的臉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老沙，你且在此，替俺老孫看好花果山。”
沙悟淨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隨即被堅定取代。他知道大師兄的命令，重於一切。
“俺會在此，等大師兄回來。”他重重抱拳，語氣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忠誠。
孫悟空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再多言。他知道，沙悟淨能從靈山殺出，又在虛空亂流中等他，這份情義，早已超越了師徒，超越了兄弟。
他不再猶豫，邁開步子，朝著花果山山頂走去。
山頂之上，馬流、崩芭四健將早已等候多時。他們身後，脫胎換骨的猴家軍，隊列整齊，旌旗招展，肅殺之氣直衝雲霄。
“大王！”四健將齊齊單膝跪地，聲音洪亮。
孫悟空掃過眼前這支訓練有素的軍隊，眼中閃過一絲滿意。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俺老孫要離開一段時日。”孫悟空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遍了整個猴家軍，“花果山，便交給你們了。記住，任何人膽敢冒犯我花果山，殺無赦！”
“遵大王旨意！”猴家軍齊齊咆哮，聲震天地。
孫悟空最後看了一眼這片被混沌之氣籠罩的故土，那雙灰色眸子裡，燃燒著比之前更為熾烈、也更為堅定的火焰。
他腳下的混沌風火輪猛地一亮，整個人化作一道衝天的灰色流光，衝破了花果山的法則束縛，朝著那無儘的虛空之外，疾馳而去！
馬流、崩芭四健將，沙悟淨，以及萬千猴子猴孫，齊齊跪拜，目送著那道灰色流光，消失在天際。
……
虛空，依舊冰冷而死寂。
孫悟空獨自一人，穿梭在這片無垠的黑暗之中。他沒有再回頭，因為他知道，花果山已是他的後盾，他的家。
他將嫦娥所贈的玉簡取出，輕輕捏在手中。玉簡之上，玄奧的符文緩緩流轉，散發著微弱的太陰混沌之光，為他指引著方向。
混沌海。
這三個字，在他心頭回蕩。那裡，是盤古大神開天辟地後，遺落的本源碎片所在。那是他混沌魔猿道果的歸宿，是他超越聖人，重開乾坤的關鍵。
他體內那股終極燃燒帶來的反噬之力，雖然已被花果山混沌之氣壓製大半，但依舊如跗骨之蛆，時不時地撕扯著他的肉身與元神。但他早已習慣了痛苦，甚至將其化為了淬煉道心的磨礪。
識海深處，那顆金色淚晶，散發著微弱的金光，與他體內的混沌本源共鳴。金蟬子十世輪回的覺悟，如同一盞明燈，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那份對“自由”與“真我”的執念，此刻愈發堅定。
他知道，這是一條無人走過的路。
這條路，比西行更遠，比鬨天宮更險，比血洗靈山更難。
但，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被緊箍咒束縛的齊天大聖。
他不再是棋子，他是執棋之人。
他要尋得混沌核心，徹底融合道果，超越一切既定，重開乾坤。
前方，是無儘的虛無，是未知的凶險，亦是……無上的可能。
孫悟空的身影，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義無反顧地，朝著那深邃的宇宙深空，朝著那隱約指引的混沌核心，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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