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
一片刺目的,不祥的,仿佛要將他整個識海都徹底燒穿的血紅。
那冰冷的警報,並非聲音,而是一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紮進了孫悟空那瀕臨破碎的元神最深處。
混沌風暴。
他那麻木前行的身形,猛地一滯。那雙本就黯淡的灰色眸子裡,最後一絲微弱的火焰,劇烈地搖曳了一下,險些熄滅。
風暴不是“來”,它本就在這裡,在這片永恒死寂的虛無之中。隻是這片死寂,終於決定要……咆哮。
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戰栗,自四麵八方,自每一個“無”的角落,緩緩升起。那不是聲音,也不是震動,而是一種……“存在”本身被撼動的恐怖共鳴。仿佛這片混沌之海,這頭沉睡了億萬年的太古巨獸,終於緩緩地睜開了它那足以吞噬三千世界的眼眸。
孫悟空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那片他早已習慣的死寂與虛無,在下一個萬分之一刹那,毫無征兆地,徹底“活”了過來!
“轟——!!!”
那不是爆炸,而是整個空間,整片“無”,都在向內瘋狂地坍塌、擠壓、扭曲!無數道比之前那空間裂縫粗大萬倍的漆黑猙獰的裂口,如同這張畫卷之上被撕開的無數道傷疤,瘋狂地閃現、湮滅!
孫悟空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一台正在瘋狂運轉的絞肉機裡的一粒微塵。
撕裂感。
從每一寸皮肉,每一根骨骼,每一個念頭深處傳來。他那本就布滿了裂痕的魔猿之軀,在這股無可匹敵的絞殺之力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哢嚓”悲鳴!大塊大塊的血肉,連同其上的骨骼,不受控製地從他身上剝離,隨即又被那更為狂暴的混沌亂流,瞬間碾成了最原始的虛無!
他想抵擋,想掙紮。
但他那早已枯竭的丹田,卻連一絲像樣的混沌之力都無法凝聚。他隻能憑借著混沌魔猿那強悍到不講道理的肉身本能,以及那份早已刻入骨髓的不屈戰意,在這場毀天滅地的風暴之中,如同一葉隨時都會傾覆的扁舟,苦苦支撐。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
那股源自肉身與元神的雙重劇痛,如同最猛烈的毒藥,瘋狂地侵蝕著他那最後一點靈台清明。
他仿佛又回到了五百年前,在那熊熊燃燒的八卦爐中。那三昧真火灼燒的痛,那仙丹金液淬體的苦,與此刻這混沌風暴的絞殺相比,竟顯得如此……溫柔。
他仿佛又看到了靈山之上,師父那燃燒真靈、舍身破枷的決絕背影。那滴金色的淚,那聲泣血的呐喊,是他心中唯一的光,唯一的暖。
不能死……
俺老孫……還不能死!
俺答應了師父,要走自己的道!
俺答應了鐵扇,要打破這虛偽的天地!
俺答應了那漫山遍野的猴子猴孫,要帶他們……回家!
“吼——!!!”
一聲沙啞的充滿了無儘痛苦與不屈意誌的咆哮,自他那早已破碎的喉嚨深處,爆發而出!
他不再被動地承受,而是主動地張開了自己的身軀,張開了自己的神魂!他要用自己這具殘破的身體,去感受,去記憶,去理解這最為原始、也最為純粹的混沌之力!
這是一個瘋狂到極致的舉動!
他不再將風暴視為敵人,而是將其看作……熔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