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聲低沉的搏動,並非來自外界。
它來自前方,來自腳下,來自這片巨大遺骸的每一寸骨骼,每一縷死氣。它像是一麵無形的巨鼓,在這片絕對死寂的禁區之中,敲打著孫悟空的元神,與他那剛剛重塑的混沌魔猿血脈,產生了最為原始、也最為強烈的共鳴。
他拖著那疲憊不堪的身軀,一步一步,踏過了那片正在緩緩消散的法則廢墟。
每向前一步,那搏動聲便清晰一分,也沉重一分。
每向前一步,那股源自血脈最深處的致命吸引,便強烈一分,也……悲愴一分。
那不是找到寶藏的狂喜,更像是一種……歸鄉的哀慟。仿佛他跨越了億萬年的時光,終於回到了故土,看到的卻隻是一座早已破敗不堪,隻剩下最後一點心跳的……墳塋。
牆內與牆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牆外,是死寂,是終結,是那片被混沌死氣籠罩了億萬年的蒼涼骨林。
而牆內,這片被先天道紋守護了無儘歲月的核心禁區,空氣中雖然依舊彌漫著那股濃鬱的死氣,但在這死寂的深處,卻又多了一絲……一絲極其微弱,卻又無比堅韌的……“生”的氣息。
那氣息,便是由那一聲聲沉悶的搏動,所帶來的。
孫悟空緩緩地走著,他那雙深邃如混沌星海的眸子,死死地鎖定著前方,那片黑暗的儘頭。
不知又走了多久,當他終於走到了這片環形盆地的最中央時,他那前行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倒映著混沌星辰的眸子裡,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種……足以讓神佛都為之失語的極致震撼。
他看到了。
就在他前方那片空曠的盆地中央,一顆……一顆巨大到無法形容,仿佛要將這片天地都徹底填滿的……心臟,正靜靜地懸浮在那裡。
它太大了。
大到孫悟空甚至無法看清它的全貌。他隻能看到,那如同山脈般蜿蜒起伏的巨大血管,如同天河般縱橫交錯,深深地紮根於這片胸腔大地的四麵八方。他隻能看到,那暗紅色的、仿佛由最完美的混沌神晶構築而成的巨大心壁之上,布滿了無數猙獰而又恐怖的傷痕。
有如同深淵峽穀般的巨大劍痕,即便曆經了億萬年的時光,其邊緣依舊閃爍著淩厲的法則寒光,仿佛要將這顆心臟,連同這具遺骸,都徹底劈成兩半。
有如同隕石撞擊般的巨大窟窿,那黑洞洞的傷口,深不見底,其內翻湧著濃鬱到化不開的混沌死氣,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這顆心臟最後的一絲生機。
更有無數道如同蛛網般細密的裂痕,遍布了整個心臟的表麵,仿佛下一秒,它便會徹底地崩潰,化為宇宙的塵埃。
然而,它沒有。
咚……
一下。
又一下。
它依舊在跳動著。雖然那跳動,是如此的緩慢,如此的微弱,每一次收縮,都仿佛要耗儘它最後的一絲力量。但它終究,還在跳動。
每一次跳動,都有一股無形的,卻又磅礴到足以撼動這片天地的力量,自它的體內,轟然擴散開來!周圍那濃鬱的混沌死氣,如同受到了某種無形的牽引,化作了一道道灰色的龍卷,瘋狂地朝著那顆心臟,彙聚而去!隨即又被那顆心臟,以一種更為霸道的方式,轉化,提純,最終化作了一縷……雖然微弱,卻無比精純的混沌生機,滋養著這具早已死去了億萬年的龐大遺骸。
這顆心臟,是這片死亡絕地之中,唯一的……生命之源!
孫悟空靜靜地站在那裡,他那具脫胎換骨的魔猿之軀,在這股充滿了無儘力量與蒼涼氣息的搏動麵前,竟顯得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
他識海之中,那段剛剛獲得的,充滿了無儘殺伐與悲愴的破碎記憶,在這一刻,毫無征兆地,再一次浮現。
他仿佛“看”到了,這顆心臟,曾經是何等的強大,何等的輝煌。它每一次跳動,都足以震碎星河;它每一次搏動,都足以引動大道共鳴!
他也仿佛“看”到,那一道道猙獰的傷痕,是如何留下的。是那頂天立地的巨人手中那柄開天巨斧的餘威?還是那三千太古魔神臨死前的瘋狂反撲?
悲傷。
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無法抑製的悲傷,如潮水般,淹沒了他所有的感知。
然而,就在他徹底沉浸在這股悲愴與震撼之中時,他那早已與混沌本源融為一體的戰鬥直覺,毫無征兆地,猛地一跳!
那是一種……被窺視的冰冷。
一種,比之前那骸骨潛獵者,更為隱蔽,也更為致命的……惡意!
孫悟空那雙震撼的眸子,猛地一凝!他那剛剛放鬆下來的心神,瞬間繃緊到了極致!
他那雙剛剛蛻變完成的【混沌破妄神瞳】,其最深處,兩團由純粹的混沌法則構築而成的灰色漩渦,瘋狂地旋轉起來!
他再一次,望向了前方那顆巨大無比的,正在緩緩搏動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