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又活了過來。
那頭炎魔龐大的身軀,像一座移動的火山,帶著焚儘萬物的灼熱與勝利者的傲慢,一步一步,走回了吧台。周圍那些看熱鬨的混沌魔神,紛紛讓開了一條道,目光裡,有敬畏,有羨慕,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規矩,就是用來踩在腳下的。
弱者,就是用來被掠奪的。
這片混沌,從來如此。
那頭一直沉默不語的晶石魔神,緩緩地,舉起了手中那杯散發著奇異香氣的粘稠液體,朝著歸來的炎魔,遙遙一敬。那雙冰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譏誚,像是在嘲笑那個不知死活的倒黴蛋,又像是在嘲笑這炎魔,不過是條得了骨頭的狗。
炎魔沒有理會。它隻是,重重地坐回了原位,將那顆剛剛到手的混沌力髓,隨意地拋在了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整個過程,它沒有再回頭看那個角落一眼。
仿佛,那裡坐著的,自始至終,都隻是一塊真正的,無足輕重的頑石。
孫悟空依舊靜靜地坐在那裡。
低著頭,一動不動。
身前那張由不知名骸骨打磨而成的石桌,其上那蛛網般的裂痕,無聲地訴說著剛才那場……一邊倒的碾壓。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連最後一絲屬於強者的尊嚴,都被那股金仙巔峰的恐怖威壓,徹底碾碎。
周圍,那些原本投來的目光,也漸漸散去。
一個被當眾折辱,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的軟骨頭,不值得他們再浪費哪怕一絲神念。
集市,恢複了喧囂。
討價還價聲,神念碰撞聲,那肉山魔神擠壓體液的粘稠聲……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彙入了這片由殘破大陸碎片拚湊而成的黑色海洋。
隻有孫悟空的世界,很靜,很靜。
他能“看”到。
用一種,不屬於眼睛,也不屬於神念的方式。
那縷比塵埃更為細微的灰色電光,正靜靜地,蟄伏在那頭炎魔身後,那塊最不起眼的黑曜石甲片之上。它沒有溫度,沒有氣息,像一點被遺忘了億萬年的宇宙塵埃,完美地,與那甲片本身的混沌氣息,融為了一體。
但,它活著。
以一種,隻有孫悟空才能理解的方式,活著。
那不是單純的能量印記。那是……一顆種子。一顆,由他那剛剛蛻變完成的,最為純粹的毀滅法則,所凝聚而成的……種子。
現在,它在沉睡。
但,隻要孫悟空一個念頭,這顆種子,便會瞬間生根,發芽,以那炎魔自身的混沌火毒為養料,綻放出一朵……足以將金仙巔峰都從內到外,徹底焚成灰燼的……毀滅之花。
忍。
不是懦弱。
是……磨刀。
將所有的鋒芒,所有的殺意,所有的暴虐,都儘數內斂,隻為那出鞘的瞬間,那足以斬斷一切因果的……驚天一擊。
那塊混沌力髓,很好。
但,還不夠好。
不夠好到,讓他現在就掀了這張桌子,將自己徹底暴露在那些早已定好了規矩的“棋手”麵前。
炎魔,不過是條狗。
打狗,要看主人。
而現在,他在這條狗的身上,留下了一根……看不見的,摸不著的,卻又足以將他直接引到那位“百臂魔神”麵前的……引魂索。
孫悟空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站起了身。
他的動作,很僵硬,很遲鈍。像一具早已鏽蝕了億萬年的傀儡,每一個動作,都伴隨著骨骼摩擦的“哢嚓”聲。
他沒有去看任何人。
他隻是,拖著那具仿佛連靈魂都被徹底壓垮了的殘破身軀,一步,一步,朝著來時的方向,那片由空間裂縫構築而成的無形壁壘,麻木地,走了過去。
周圍,偶爾有幾道鄙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隨即又很快移開。
一隻斷了脊梁的喪家之犬,不值得關注。
終於,他走到了那片空間的邊緣。
他沒有回頭。
他隻是,一步,踏了出去。
嗡……
空間,微微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