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開在九幽地獄最深處的死亡之花,還在笑。
那句輕飄飄的“俺給你們”,還在那片被絕對威壓凝固的虛空之中,來回地,飄。
然後,那笑,斂了。
那話,也散了。
這片本該是混亂不堪,充滿了貪婪與暴虐的混沌,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一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來得更加壓抑,也更加……危險的死寂。
那三尊本該是不可一世的準道祖級存在,沒有再發出任何咆哮。
那片吞噬一切的絕對黑暗,隻是更深沉地,暗了下去。
那片撥弄時間的混亂亂流,隻是更無序地,亂了一分。
那片扭曲空間的詭異畫卷,更是緩緩地,褪去了一絲……色彩。
他們在消化。
消化那隻猴子話裡,那個他們從未聽過,卻又仿佛在哪條被遺忘的時間長河裡,瞥見過一角的,名為“靈山”的詞。
更是在消化,那隻猴子身上,那股不該存在的,甚至連他們,都感到一絲……心悸的,絕對的“狂”。
但,打破這片死寂的,不是他們。
是盤古。
咚……
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來得更加沉重,也更加清晰的搏動,毫無征兆地,自那尊頂天立地的巨人虛影最核心處,緩緩傳來。
那不是心跳。
是這方天地,在沉睡了億萬年後,終於要……醒了。
隨著這一聲搏動,那股本該是無遠弗屆的無上威壓,其性質,徹底變了。
它不再是單純的審視與威懾。
它……活了過來。
像一張正在緩緩收攏的,看不見的網,要將這片混沌之中,所有不屬於“開天”這個概念的“雜質”,一並……徹底地,從存在層麵抹除。
那片由億萬神魔共同構築而成的死亡之牆,在這股活過來的威壓麵前,如同被投入了三顆太陽的冰封雪原,瞬間便被衝刷得七零八落。
無數道靠得太近的,實力稍遜一籌的魔神,連一聲悲鳴都未能發出,便已被那無形的偉力,從存在層麵,徹底碾成了最原始的混沌之氣!
整個世界,都在顫抖。
那永恒吹拂的混沌死氣,在哀鳴。
那混亂無序的法則亂流,在臣服。
那三尊本該是高高在上的準道祖級存在,其周身那本該是與這片混沌徹底融為一體的氣機,更是被那股更為霸道的威壓,死死地,壓回了各自的“殼”裡。
而孫悟空,則站在那風暴的最中心。
他能感覺到,自己那具剛剛脫胎換骨,甚至還未來得及好好感受這金仙巔峰之力的魔猿之軀,正在那股無可匹敵的壓力之下,一寸一寸地,被壓實,被凝固。
識海裡,那枚剛剛成形,醜到沒有任何美感可言的灰白法印,更是猛地一沉,仿佛要將他整個神魂,都拉入那無儘的深淵。
但他沒有動。
他隻是靜靜地站著,任由那足以將金仙都碾成齏粉的恐怖壓力,將自己的護體混沌氣流,壓得寸寸塌陷。
他那雙深邃如混沌星海的眸子裡,沒有半分驚慌。
隻有一片,早已見慣了生死的絕對冰冷。
他在用這股壓力,磨刀。
磨他那顆,剛剛才從那極致的屈辱與冰冷之中,重新燃起戰意的,魔猿之心。
那股剛剛才因為突破,而變得有些虛浮的磅礴法力,在這股壓力的淬煉之下,變得更為凝練,更為……厚重。
那具全新的,融合了“力”與“生”的魔猿之軀,其骨骼,其血肉,其每一寸肌膚,都在這股壓力之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隨即又以一種更為堅韌、也更為霸道的方式,強行……適應。
他識海之中,那枚剛剛成形的灰白法印,更是如同饑餓了億萬年的太古凶獸,瘋狂地,貪婪地,吞噬著這股源自盤古的無上威壓,將其轉化為,最為純粹的……“力”之本源。
他,在以一種,所有魔神都無法理解的方式,瘋狂地,汲取著這片絕地之上,那唯一的……養分。
然而,就在他即將徹底沉浸在這場,以天地為熔爐,以盤古為鐵錘的無上鍛造之中時。
有什麼東西,亮了。
不是在他眼前,是在他懷裡。
那顆一直靜靜躺在他懷中,由師父金蟬子十世悔恨與最後覺悟凝聚而成的金色淚晶,毫無征兆地,亮了一下。
那光,很微弱。
微弱到,甚至無法穿透他那件早已破爛不堪的灰布僧袍。
但,它帶來了……暖。
一絲,不屬於這片混沌,不屬於任何法則,充滿了人間煙火氣的,固執的暖。
那暖意之中,沒有經文,沒有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