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
這東西,孫悟空有很多。
大的,小的,硬的,軟的。
但他最喜歡的,還是手裡這根。
那條金龍,那雙比太陽還要更亮的威嚴龍目,還凝固在那極致的,無法理解的錯愕之中。
它的“理”,它的皇道,它那與生俱來的,對這方天地的掌控,在這一刻,被那隻猴子,用一種它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撕開了一道,醜陋的,卻又深不見底的口子。
兩個時空,兩個孫悟空。
這不合道理。
那隻彩鳳,那雙同樣充滿了驕傲與審判的鳳眸,也還停留在方才那一瞬的,絕對的冰冷裡。
它的“理”,它的審判,它那焚儘萬物的南明離火,在這一刻,仿佛遇到了一片,比混沌本身,還要更為古老、也更為死寂的……虛無。
它的驕傲,被凍住了。
於是,這片,剛剛才因為那兩尊皇與帝的怒火,而變得沸騰的東方天際,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一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來得更加壓抑,也更加……危險的死寂。
孫悟空動了。
他沒有再給那兩條,還沉浸在自己世界觀崩塌之中的可憐蟲,任何反應的時間。
他甚至,沒有再去看他們一眼。
他的道理,從來都不是講給彆人聽的。
是打給彆人看的。
他緩緩地,將那根,同樣毫不起眼的燒火棍,從肩上,取了下來。
那動作,很慢,很隨意。
像一個,扛了一天鋤頭的莊稼漢,終於回到了自家的院子裡,準備將那鋤頭,靠在牆角。
然後,他將那根棒子,平舉了起來。
遙遙地,指向了那塊,散發著無儘“鋒銳”與“殺伐”之意的……先天金精。
那不是攻擊,不是起手式。
那更像是一種……宣告。
一種,在吃席之前,先將自己的碗,擺在桌上最好的那個位置的,理所當然的宣告。
也就在此時,那條金龍,與那隻彩鳳,終於從那極致的錯愕之中,被一股,更為極致的,足以將它們神魂都徹底點燃的……羞辱,強行喚醒。
那隻猴子。
那隻,在它們眼中,本該被輕易碾死的螻蟻。
竟敢,當著它們的麵,無視它們的存在,去染指那件,早已被它們視作囊中之物的……無上至寶!
“你找死!!!”
那高亢的龍吟,與那清越的鳳鳴,在這一刻,不再有任何區彆,化作了兩道,充滿了無儘暴虐與毀滅之意的,最為原始、也最為純粹的……殺意洪流,不分先後地,朝著孫悟空這個,不知死活的“螻蟻”,當頭淹沒而來!
這一次,不再是意誌,不再是聲音。
是……本源!
是那屬於“皇道”的鎮壓本源,與那屬於“審判”的焚滅本源,在這一刻,第一次,毫無保留地,聯手了!
它們,要將這片虛空,連同那隻,敢於一而再,再而三,挑釁它們威嚴的猴子,一並……徹底地,從存在層麵,抹除!
然而,孫悟空沒有動。
他,就那麼靜靜地站著。
平舉著那根,同樣毫不起眼的燒火棍。
他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仿佛,那兩股足以將尋常金仙巔峰強者,都瞬間碾成齏粉的本源洪流,不過是兩陣,吹亂了他發絲的,惱人的……歪風。
然後,他手中的棒子,動了。
那不是揮,不是砸。
是……一分為二。
那根,本該是獨一無二的,混沌如意棒,其那毫不起眼的灰白棒身之上,毫無征兆地,亮了一下。
隨即,一道,同樣是灰色的,近乎於虛幻的棒影,自那實體之上,緩緩地,剝離了出來。
一化為二。
一實一虛。
緊接著,那根實體的棒子,朝著左邊,那條攜著無儘皇道威嚴,碾壓而來的金色巨龍,輕輕地,一撥。
那根虛幻的棒影,則朝著右邊,那隻燃著焚天滅世死焰,審判而至的七彩鳳皇,隨意地,一蕩。
那動作,很輕。
輕得,像一位技藝最高超的畫師,在收筆之前,用那飽蘸了濃墨的筆尖,在自家的畫卷之上,隨意地,甩出了兩點,微不足道的……墨滴。
然後,那兩道,本該是毀天滅地的本源洪流,停了。
不是被擋住,不是被擊碎。
是……被抹去了。
那條金龍,感覺不到了。
它感覺不到那股,足以將金仙都當場鎮壓成齏粉的,霸道的,沉重的,摧枯拉朽的衝撞之力。
它隻感覺到,自己的龍角,那根,象征著它無上威嚴與皇道尊榮的,比任何神金都要更為堅固的龍角之上,傳來了一絲……極其輕微的,仿佛被一根最尋常的柳條,輕輕抽了一下般的……癢。
隨即,一股,它完全無法理解,也無法抗拒的“理”,自那癢處,轟然爆發!
那不是力。
那是一種,更為古老,也更為霸道的……“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