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冰雨臉上的錯愕和茫然隻持續了一瞬。
當那張清冷而熟悉的臉龐完全暴露在光線下的刹那，短暫的驚愣之後，一個更加惡毒、充滿幸災樂禍的嘲諷笑容瞬間爬滿了她的嘴角，甚至因為過度興奮而顯得有些扭曲。
“嗬！嗬嗬嗬……”季冰雨發出一連串尖銳刺耳的嘲笑，像是終於抓住了對方致命的把柄，聲音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惡毒的快意，“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李家見不得光的廢物——李紅玉啊！”
她誇張地指著阮紅玉那頭參差不齊的短發，仿佛發現了天大的笑話：“嘖嘖嘖！我說你怎麼把自己裹得跟個粽子似的，鬼鬼祟祟不敢見人呢！原來……是被火燒禿了毛，沒臉見人了啊！哈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後合，仿佛阮紅玉的窘迫是她此生見過最滑稽的景象。
笑夠了，季冰雨的眼神陡然變得更加陰冷刻薄，帶著審視和惡意的揣測，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來：“說！你這買儲物戒的錢，還有之前在百草丹閣賣丹藥的錢，是從哪兒偷來的？！”
她上前一步，咄咄逼人，聲音故意拔高，確保整個煉寶閣的人都能聽見：“我可是聽玉珠妹妹說了，你在李府，就是個連下人都能踩兩腳的廢物！你那點可憐的份例，早就被扣得一乾二淨，賬房連個銅板都不會給你！李府上下，誰還記得有你這麼一號丟人現眼的東西？”她嗤笑一聲，語氣極儘輕蔑，“要不是今天撞見你這副鬼樣子，我都快忘了，李家後院裡還養著這麼個吃白飯的廢物點心！”
季冰雨篤定無比。作為李玉珠最親密的“閨蜜”，李府裡那些克扣阮紅玉、刻意遺忘她的齷齪事，李玉珠沒少當笑話講給她聽。李紅玉在李家，根本就是個透明人，一個可以隨意欺淩、連零花錢都被徹底斷絕的棄子！她李紅玉，怎麼可能有幾千甚至上萬金幣的巨款？除了偷，還能怎麼解釋？！
被當眾如此羞辱，揭穿不堪的處境，甚至汙蔑偷竊……阮紅玉原本準備離去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她沒有立刻反駁，也沒有憤怒地撲上去撕打。
她隻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了身。
隨著她的動作，煉寶閣內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寒流驟然降臨。空氣似乎都凝滯了，溫度驟降。
阮紅玉抬起頭，帽簷的陰影下，那雙原本清冷平靜的眼眸，此刻卻如同最深沉的寒淵驟然洞開，又像是亙古不化的玄冰深處燃起兩點幽暗的冥火。那目光，不再是漠然，而是凝聚成了一種實質性的、穿透骨髓的冰冷，帶著一種俯瞰螻蟻般的死寂和……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恐怖威壓！
她的視線，精準地、毫無情緒地，鎖定了季冰雨。
“呃……”季冰雨那刺耳的嘲笑聲，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扼住了喉嚨，瞬間戛然而止！
那是什麼眼神？好可怕！
季冰雨臉上的惡毒笑容瞬間僵住，隨即如同破碎的冰麵般寸寸瓦解，隻剩下無邊的驚駭和恐懼！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如同無數冰針，瞬間刺穿了她所有的驕縱和傲慢，讓她如墜冰窟，四肢百骸瞬間冰涼僵硬！
她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眼神！那不是憤怒，不是怨恨，而是一種……仿佛來自更高位麵的、純粹的、冰冷的……審判！僅僅是被這目光注視著，季冰雨就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鐵手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連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
除了……除了去年隨父親進宮，遠遠瞥見那位剛從皇家彆苑閉關歸來、據說實力深不可測的三王爺慕容沉淵身上……存在時，她曾有過一絲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戰栗。而此刻，阮紅玉這冰冷的一瞥，毫不知情的季冰雨，此時還不知此時的李紅玉其實早就已經換成丹藥世家第一天才的阮紅玉的芯子。她隻知道她帶給她的恐懼感，竟絲毫不遜於那一次！甚至……更加直接，更加深入骨髓！
她一個廢物，怎麼會…………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眼神？！
季冰雨的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懼取代了她所有的思維。她像一尊被凍僵的雕塑，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甚至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隻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承受著那如同實質利刃般的目光穿刺。
而阮紅玉，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
她隻是用那冰封地獄般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季冰雨一眼。
然後，在季冰雨被恐懼徹底淹沒、僵立原地無法動彈的當口，阮紅玉極其平靜地彎腰，拾起了地上那件被撕裂的灰色鬥篷殘片。她沒有再看季冰雨一眼，動作從容地將殘破的鬥篷隨意披回肩上，重新拉低了那頂寬簷圍帽，遮住了那頭驚世駭俗的短發和她冰冷的麵容。
接著，她轉過身，步伐依舊平穩從容，仿佛剛才那足以凍結靈魂的恐怖凝視從未發生過，如同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徑直走出了煉寶閣的大門，消失在門外的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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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阮紅玉的身影徹底消失了好一會兒，煉寶閣內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壓才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
“噗通！”季冰雨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狼狽地跌坐在地板上。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狂跳得像是要衝出胸腔，額頭上布滿了冰冷的虛汗，後背更是完全被冷汗浸透。剛才那短短幾息的凝視，竟讓她有種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虛脫感！
巨大的恐懼過後，是無邊無際的羞恥和暴怒！
她，堂堂季家二小姐，煉丹世家的天之驕女，竟然……竟然被李家那個公認的廢物阮紅玉，用一個眼神嚇得癱倒在地？！
“阮！紅！玉！”季冰雨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幾道血痕也渾然不覺。她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充滿了怨毒和刻骨的恨意，“你這個小賤人！你竟敢……竟敢如此羞辱於我！給我等著！你給我等著！”
她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因為憤怒和屈辱，身體還在微微發抖。她死死盯著阮紅玉消失的方向，眼中燃燒著瘋狂的報複火焰。
“下回！下回我去李府找玉珠妹妹！看我不弄死你！我要讓你這個廢物知道，得罪我季冰雨的下場，比死還難受一百倍！我要讓你跪在我腳下求饒！我要讓你生不如死！”她在心中瘋狂地嘶吼著，將今日所受的所有驚嚇和屈辱，都轉化成了對阮紅玉最惡毒的詛咒和報複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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