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依偎在堂屋這方由體溫和甜蜜構築的溫暖膩乎勁兒裡,外麵院子的舊木門卻被“砰砰”地重重拍響了。
那聲音又急又衝,帶著鄉下人獨有的火燎腚般的急躁勁兒,徹底打破了屋內的旖旎。
“誰呀?”
林陽沒法子,隻得鬆開懷裡溫軟馨香的人兒,提高嗓門對著院門方向問,語氣裡帶著被打斷濃情時刻的不悅。
他一邊彎腰利落地拾起方才隨手扔在炕沿邊上的,還帶著餘溫的厚棉襖。
爹娘一早套了牛車出門走親戚去了,說是去南邊馬家集看老舅公,晚上才能回來。
他套上厚棉襖,又迅速整了整因為擁抱蹭亂的衣襟,快步走到院裡,嘩啦一聲拉開了那扇吱呀作響,快散了架的木門。
門外站著個熟悉的麵孔,是村裡八爺身邊常跟著跑腿傳話的年輕後生三喜子。
小夥兒套著件半舊的,洗得泛白的灰布棉褂子,腦門上因為一路疾跑而冒了汗,冷風一吹像剛揭開的蒸籠蓋,嘴一張噴著大團白氣。
林陽見是他,還挺意外。
這小子能有什麼火燒眉毛的事兒?
“三喜子?你這急火火的咋跑來了?彆慌,有事兒慢慢說清楚。”林陽穩住語調,示意他喘勻氣。
“陽哥!”
三喜子一看到他那張沉穩的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憋在肺管子裡的涼氣:
“八爺讓俺趕緊來尋你!十萬火急!快去磚窯廠!廠子裡頭……出麻煩事兒了!”
三喜子喘著粗氣,臉因為跑動凍得紅一塊白一塊,喘了口氣繼續說道:
“啥事兒俺真不清楚!就知道八爺火急火燎自個兒先踩著雪趕過去了,讓俺務必快點把你找去!那話音兒聽著……急得不行!”
“八成是靠山屯那幫吃裡扒外,喂不熟的玩意兒又整出幺蛾子了!還有……還有就是……”
三喜子咽了口唾沫,緊張地左右瞟了瞟,才壓著嗓子補充:
“……縣裡頭……來了人了!不是咱相熟的王乾事!瞧著派頭不小,臉生得很!”
林陽的心瞬間像被扔進冰窟窿裡的秤砣,一路猛沉到了腳底板。
那沉入腹中的餃子和剛捂出的暖意頃刻消散,眉峰瞬間如同出鞘的鋼刀,陡然鎖緊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哪還敢耽擱分毫,猛地回頭,對著堂屋門簾焦急地吼了一嗓子:“小婉!廠裡有急事我得過去一趟!”
話音未落,人已經像陣風似的刮進堂屋。
端起床沿邊桌上那碗還溫乎,油花點點浮動的餃子,三下五除二,十幾個白胖的餃子咕嚕嚕滾下肚。
韭菜的鮮嫩辛辣混著油滋滋的肉餡兒麥香,味道確實香到了心坎裡。
倚在裡屋門框邊正低頭小心扣著外衣最後一粒盤扣的李小婉,聽著堂屋裡風卷殘雲般的動靜,嘴角不由自主地抿起一絲安靜又滿足的笑意。
林陽隨手用粗糙的掌心抹了把嘴,喉嚨裡還堵著股韭菜味兒,人已經旋風般地刮出了堂屋門,拉著還在院門口呼哧帶喘的三喜子:
“走!路上跟我細說!”
蹬上那輛沾著泥濘的加重“永久”自行車往村西頭磚窯廠趕的路上,寒風像刀子一樣往沒係緊的領口和袖口裡猛灌。
但林陽心裡頭的風暴遠比這凜冽寒風更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