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默愣了半秒,隨即緩緩起身,抬手輕輕扶了下帽簷,遮住眼底的情緒,聲音平穩又清晰:
“我覺得法院不該支持‘繼續履行’的訴求,但合同本身是有效的,乙可以要求甲承擔違約責任。”
一句話落地,教室裡瞬間靜得能聽見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緊接著響起細碎的議論聲
——“合同有效?
他是不是搞反了?”
“沒所有權還能簽有效合同?”
“這思路跟我們完全不一樣啊……”
淩默沒受乾擾,繼續往下說:
“首先,甲和乙簽合同的時候,是雙方自願的,沒有逼迫或欺騙,意思表示真實,也沒違反法律的強製性規定,從合同成立的要件來看,它本身就是有效的;
其次,甲沒有房子的處分權,就算法院判決繼續履行,他也沒法完成過戶,客觀上存在履行不能的情況,法院不會強製要求做不到的事;
最後,乙的損失不用白受,他可以通過主張違約責任彌補,比如要求甲返還定金、賠償因房價上漲產生的差價損失,這樣既維護了交易誠信,也符合法律‘填補損失’的原則。”
他語速不快,每一句都條理分明,沒有多餘的廢話,卻把“合同有效”的理由說得明明白白。
教室裡的議論聲漸漸消失,所有人都盯著他,眼裡滿是震驚——剛才三個同學都圍著“合同無效”打轉,誰也沒料到這個陌生男生會跳出固有思維,給出完全不同的分析,還說得頭頭是道。
蘇曉坐在前排,轉頭看著淩默的背影,驚訝得微微張嘴
——她知道淩默輪滑教得好,卻沒想到他對法律案例也這麼了解。
連李老師都忍不住露出讚許的笑容,手裡的水筆輕輕敲了敲講台:
“說得非常好!這正是我們今天要講的重點
——很多人會把‘無權處分’和‘合同效力’混為一談,其實處分權影響的是標的物所有權能否轉移,不影響合同本身的效力。
這位同學邏輯清晰,分析得很到位,對法律條文的理解也很準確。”
頓了頓,李老師又問: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之前好像沒在班裡見過你,是這個班的嗎?”
淩默心裡頓了下,指尖悄悄攥了攥——“淩默”這個名字不能說,“曾阿牛”又不想在這種場合用。
他猶豫了兩秒,抬眼看向講台,語氣自然:“老師,我叫張三”致敬法外狂徒)
“張三?”
李老師愣了下,隨即笑了,“這名字挺特彆,也好記。
你不是法學專業的吧?
能有這樣的分析能力,很不容易。”
“不是,我是旁聽生,過來等朋友,順便聽了會兒。”
淩默輕聲回答,順勢坐了下來。
這話一出,教室裡又起了陣小小的騷動
——非專業的旁聽生居然能把法律案例分析得這麼透徹?
蘇曉旁邊的趙雨桐更是湊過來,小聲驚歎:
“你這朋友也太厲害了吧!深藏不露啊!”
蘇曉沒接話,嘴角卻忍不住悄悄彎了起來,心裡暗自腹誹:
這個學長可真壞,居然還用假名字,不過……“張三”這名字,倒跟他剛才的分析一樣,有點出人意料的有意思。
她偷偷往後瞥了眼,淩默正低頭看著桌麵,帽簷遮住了他的表情,可蘇曉總覺得,他此刻說不定在偷偷笑呢。
李老師結合淩默的思路,把“無權處分”的邏輯拆解得明明白白,
還翻出司法案例庫裡的真實判決做補充,台下學生們緊鎖的眉頭漸漸鬆開,連翻書的動作都輕快了些。
等總結完,李老師話鋒一轉,切換到下一張ppt,淺灰色絲巾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
“我們來個進階題
——甲租了乙的商鋪開咖啡店,沒經乙同意就轉租給丙,收了半年租金。後來乙發現了,要解除和甲的合同,還讓丙搬走,丙不願意,說自己和甲的合同有效。
現在問,乙能讓丙搬嗎?
丙的損失該找誰?”
ppt剛切出來,教室裡瞬間靜得能聽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剛才還熱鬨的討論聲沒了蹤影,不少人皺著眉抓耳撓腮
——又是租約又是轉租,還扯著三方,比剛才的房屋買賣案例繞多了。
有人對著筆記本畫關係圖,線條畫了又塗;
有人低頭翻《民法典》,手指在“租賃合同”章節來回劃,卻沒一個人敢抬頭。
李老師等了片刻,先點了前排的陳陽:
“你平時發言積極,先來試試?”
陳陽“騰”地站起來,耳尖都紅了,支支吾吾地說:
“我、我覺得乙能讓丙搬……
因為甲沒打招呼就轉租,轉租合同應該不算數……
丙的損失……可能找甲要?”
話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眼神都飄向了桌麵,顯然沒底氣。
李老師沒點評,又點了周琪:
“你怎麼看?”
周琪攥著筆的手指都泛白了,回答得顛三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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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要是不知道甲沒權限,算不算無辜啊?那乙是不是就不能趕他?
可乙是房東,他的權利又該怎麼辦……”越說越亂,最後自己都停了,不好意思地抿著嘴坐下。
接連兩人都沒說清,教室裡的氣氛更悶了。
就在這時,李老師的目光直接投向後排,語氣帶著明顯的期待:“張三同學,你剛才的分析很有邏輯,這個案例你也聊聊?放開說,思路比結論重要。”
“唰——”
教室裡所有目光瞬間再次聚焦到淩默身上。
有人好奇,有人懷疑,還有人抱著看熱鬨的心態。
蘇曉猛地回頭,眼裡滿是緊張,連呼吸都放輕了。
她悄悄攥緊了衣角——她剛才自己琢磨半天,也沒理清“房東權利”和“轉租合同”的關係,心裡隱隱替淩默捏了把汗:這個案例這麼難,他要是答不上來,會不會尷尬啊?
旁邊的趙雨桐也屏住了氣,小聲對她說:
“這下要看你朋友的了,能說清楚這個,那真不是一般人!”
淩默依舊是緩緩起身,帽簷下的眼神平靜,語氣沉穩得沒半點波瀾:
“我覺得乙能讓丙搬走,丙的損失該找甲賠。”
先定了結論,台下有人悄悄點頭,也有人皺著眉小聲嘀咕:
“這麼肯定?”
淩默沒受影響,繼續往下說:
“首先,甲和乙的租約裡沒說能轉租,甲擅自轉租就是違約,乙作為房東,有權解除和甲的合同;
其次,丙和甲的轉租合同,隻對他們倆有效,管不到乙的權利——乙是商鋪的主人,就算丙不知情,也不能占著乙的房子,這是‘物權優先於債權’;
最後,丙付了租金卻用不了商鋪,是因為甲瞞著自己沒轉租權,責任在甲,所以丙的損失該找甲要,比如退租金、賠違約金。”
每一句話都像在拆解繩子上的結,把“物權”“債權”“合同相對性”這些繞人的概念說得明明白白,沒有一點含糊。
話音剛落,教室裡先是短暫的安靜,緊接著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驚歎
——“哦!原來物權和債權要分開看!我剛才混一塊兒了!”
“他怎麼能說得這麼清楚啊?
比我昨天看的網課還明白!”
“早知道該從房東的物權入手了!”
蘇曉看著淩默的背影,驚訝得眼睛都亮了
——剛才她自己卡了半天的地方,淩默三言兩語就掰透了,而且每一句都站得住腳,連她都跟著理清了思路。
一股莫名的驕傲悄悄冒了上來:原來他這麼厲害,不僅會教輪滑,連這麼難的法律案例都能隨口分析!
李老師也忍不住露出讚賞的笑,輕輕鼓了鼓掌:
“非常好!張三同學把核心關係抓得太準了!‘物權優先於債權’‘合同相對性’這兩個關鍵點,很多法學專業的同學都繞不明白,你卻能說得條理清晰,邏輯很紮實!”
這話一出,台下更嘩然了,不少人都忍不住回頭打量淩默,眼裡滿是佩服。淩默微微頷首,沒多話,順勢坐了下來。
蘇曉悄悄轉回頭,嘴角忍不住彎成了小月牙,心裡暗自想:
這個“張三”學長,還真是藏得深,也太讓人驚喜了!
李老師話音剛落,藏青色西裝套裙的裙擺還沒完全平複,她已經率先抬起手鼓掌,指尖的銀色手表隨著動作輕輕晃。
緊接著,教室裡的掌聲像被點燃的鞭炮,從前排往後排蔓延,“嘩嘩”的聲響裹著細碎的驚歎,連窗外的陽光都仿佛被這股熱烈烘得更暖了些。
蘇曉坐在前排,雙手拍得格外用力,掌心都微微發疼,臉頰因為興奮泛著淡淡的粉
——她怎麼也沒想到,平時總戴著帽子、話少又安靜的淩默,居然藏著這麼厲害的本事。
之前隻覺得他輪滑教得好,現在才發現,他連這麼繞的法律案例都能隨口拆解,條理清晰得像提前備過課。
她偷偷往後瞥了眼,正好看見淩默身邊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生主動側過身,眼裡閃著光,小聲跟淩默說著什麼,連手勢都帶著雀躍,大概是在誇他分析得透徹。
蘇曉心裡忽然有點微妙的感覺
——認識這麼久,他們除了練輪滑、吃宵夜,幾乎沒怎麼私下聯係,淩默沒給她打過一次電話,也沒發過一條閒聊信息,總透著股“獨來獨往”的疏離勁兒,可此刻在課堂上,他卻成了最亮眼的存在,連陌生同學都忍不住主動搭話。
就在這時,李老師抬手壓了壓掌聲,淺灰色絲巾在領口輕輕飄:
“案例分析告一段落,通過剛剛的案例,我們再往深了想
——大家覺得法治是什麼?
不用死記課本定義,說說你們心裡的理解。”
教室裡瞬間安靜下來,
有人低頭盯著筆記本發呆,
有人用胳膊肘碰同桌小聲討論。
李老師目光掃過全場,先點了個男生:
“你先來。”
男生站起來,撓了撓頭:
“我覺得法治就是大家都按法律辦事,不能隨便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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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點了個女生,女生回答:
“法治是保護我們普通人的權利,比如被欺負了能靠法律維權。”
李老師沒說話,又看向蘇曉:
“蘇曉,你平時思路清晰,你也說說?”
蘇曉愣了下,趕緊站起來,心跳快了半拍:
“我、我覺得法治是約束,約束那些權力,無法肆意妄為……”
話說到最後,自己都覺得有點籠統,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坐下。
三個回答都停在表麵,李老師輕輕搖了搖頭。
這時,台下的學生像是有了默契,齊刷刷地轉頭看向後排的淩默
——經過剛才兩次驚豔,大家眼裡都帶著期待,連呼吸都悄悄放輕了,想看看這個叫“張三”的旁聽生,能不能再說出不一樣的答案。
淩默看著滿教室投來的目光,無奈地輕輕歎了口氣,指尖碰了碰帽簷,把帽簷又壓低了些,才緩緩站起身。
他沒多餘的鋪墊,聲音平穩卻清晰,像投入湖麵的石子,瞬間打破了教室的安靜:
“對公民個體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