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默見氣氛因自己方才的話而顯得有些沉重,便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將閒聊引向了更輕鬆的方向。
他開始問起姐妹倆平時喜歡做什麼,最近有沒有看到什麼有趣的電影或書籍。
起初,姐妹倆回答得還帶著些許謹慎,但淩默的語氣始終平和,偶爾還會就她們提到的事物發表一兩句隨性的見解,既不居高臨下,也沒有絲毫敷衍。
漸漸地,她們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
意識到能與淩默這樣近距離、像朋友般交談的機會千載難逢,她們的話也自然而然地多了起來。
好奇心戰勝了緊張,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從音樂創作的靈感來源,到對某些文學作品的看法,甚至偶爾還會帶點小女生的八卦,問他平時有什麼消遣。
淩默大多時候隻是簡練地回答,偶爾也會反問一句,或者拋出個冷幽默,引得姐妹倆忍俊不禁。
包廂裡的氣氛逐漸變得歡快而融洽,先前那種無形的壓力感消散了大半。
聊到興起處,妹妹曾黎畫鼓起勇氣,聲音輕柔卻帶著真摯的情感說道:
“淩默老師,其實……這一年多,我很多時候,都是看著您的詩詞,才感覺有了力量,堅持走下去的。
尤其是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每次覺得累的時候,想想這句話,就覺得又能堅持了。”
姐姐曾黎書也連忙點頭附和,語氣活潑:
“對對對!我是聽著您的歌睡覺的!
好多晚上,都是循環著您的歌單入眠的,感覺特彆安心,睡得也香!”
她們說完,都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望著淩默,期待能得到他的一點回應。
淩默聽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拖長了語調,發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單音節:
“哦……”
他抬起眼,目光在姐妹倆洋溢著崇拜與真誠的臉上掃過,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極其細微的、帶著戲謔的弧度,慢悠悠地開口道:
“照你們這麼說……”
“你,”
他目光轉向曾黎畫,
“是說我寫的詩詞……太老氣?
需要靠它來勵誌?”
“而你,”
他又看向曾黎書,語氣一本正經,
“是說我的歌……很無聊?
聽著就想睡覺?”
“!!!”
姐妹倆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睛瞪得溜圓,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指控。
“不是!不是那個意思!”曾黎書慌忙擺手,急得臉都紅了。
“淩默老師!我們是崇拜!是覺得有力量!是安心!”曾黎畫也急著解釋,聲音都帶上了點哭腔。
看著她們手忙腳亂、急於澄清的可愛模樣,淩默終於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
那笑聲清朗,帶著明顯的捉弄成功的愉悅。
姐妹倆這才反應過來是被他戲弄了,頓時又羞又窘,臉頰緋紅,像兩顆熟透的、誘人的水蜜桃。
她們嗔怪地看著淩默,想抱怨又不敢,最終自己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包廂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經過這一番玩笑,她們心中最後的那點隔閡與緊張,也終於煙消雲散了。
正當包廂內氣氛輕鬆愉快時,門被推開,帶著些許微醺醉意的珍姐笑吟吟地走了回來。
她臉頰泛著紅暈,眼神比剛才更加明亮柔和,顯然是在外麵的慶功宴上被敬了不少酒。
“聊得怎麼樣啊?”
珍姐腳步略顯飄忽地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在淩默和雙胞胎姐妹之間流轉,帶著促狹和期待的笑意,
“我們家黎書、黎畫,還不錯吧?是不是又漂亮又有靈氣?”
淩默見珍姐回來,依舊是那副慵懶的姿態,聽到她的問話,他抬起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帶著幾分認真的“控訴”:
“那可不!”
他拖長了語調,目光掃過瞬間又變得有些緊張的姐妹倆,對著珍姐一本正經地“告狀”:
“珍姐,你帶來的這兩位,可真是……太優秀了!”
他故意頓了頓,看著珍姐疑惑挑眉,才慢悠悠地繼續說道:
“一個呢,說我寫的詩詞太老氣,得靠它勵誌才能堅持下去。”
“另一個呢,說我的歌太無聊,聽著就能睡著!”
“噗——咳咳!”
珍姐剛端起茶杯想喝口水潤潤喉,直接被這話嗆得連連咳嗽,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她指著瞬間麵紅耳赤、慌得連連擺手的姐妹倆,又看看一臉“無辜”的淩默,笑得說不出話來。
“哎呀!珍姨!不是的!
淩默老師他故意曲解我們!”
曾黎書急得跺腳,明媚的臉龐漲得通紅。
“我們……我們是崇拜!是覺得有力量!”
曾黎畫也小聲急著辯解,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珍姐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看著淩默搖頭歎道:
“你呀你!就會欺負小姑娘!看把她們急的!”
淩默聳聳肩,一副“我隻是陳述事實”的模樣,但眼底那抹揮之不去的笑意,卻暴露了他此刻愉悅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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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姐看著這對平日裡也算機靈大方的侄女,在淩默麵前竟被“欺負”得如此手足無措、活色生香的嬌憨模樣,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滿意。
她知道,淩默肯這樣開玩笑,恰恰說明他對這對姐妹花印象不錯,至少不討厭。
這場牽線,看來是開了一個好頭。
包廂內的氣氛,因這小小的插曲,變得更加輕鬆和活絡起來。
幾人又閒聊了一會兒,氣氛愈發融洽。珍姐興致很高,拉著淩默小酌了幾杯,淩默也陪著喝了一點。
曾黎書和曾黎畫則乖巧地沒有沾酒,扮演著稱職的“小服務員”,細心地為兩人斟酒、布菜,動作輕柔,眼波流轉間,總是不自覺地落在淩默身上。
酒過三巡,珍姐臉上紅暈更盛,她放下酒杯,帶著幾分醉意,也更直接了些,笑吟吟地看著淩默,問道:
“小默啊,跟我們家黎書、黎畫聊了這半天,你覺得……她們怎麼樣?”
這話問得頗有深意。
淩默聞言,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向珍姐。
而坐在對麵的曾黎書和曾黎畫,更是瞬間豎起了耳朵,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
兩雙幾乎一模一樣的、如水明眸,帶著難以掩飾的羞澀和滿滿的期待,小心翼翼地望向淩默,等待著他的評價,那緊張又期盼的小模樣,我見猶憐。
淩默的目光在姐妹倆那寫滿緊張的臉上掠過,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挑了挑眉,反問珍姐:“哪方麵?”
珍姐被他這反問逗樂了,揮了揮手,語氣帶著長輩看晚輩的隨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都行!相貌、才藝、性格……隨便說說嘛,就當給她們點指導。”
淩默聽了,卻沒有接她的話茬去評價二女。
他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酒杯,看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蕩漾,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抬眼直視著珍姐,語氣帶著熟稔的調侃和一絲毫不客氣的直白:
“珍姐,咱們這老關係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他頓了頓,語不驚人死不休地接著道:
“你這拐彎抹角地問東問西……聽著怎麼那麼像拉皮條的?”
“噗——!”
珍姐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嗆得連連咳嗽,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指著淩默笑罵道:
“你個死小子!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姐我這是愛才惜才,給你推薦好苗子!
到你嘴裡怎麼就變味兒了!”
而一旁的曾黎書和曾黎畫,更是被這直白到近乎粗魯的比喻弄得瞬間俏臉緋紅,如同染上了最上等的胭脂。
姐妹倆同時羞赧地低下頭,卻又忍不住偷偷抬眼嗔怪地瞄向淩默,那眼神似羞似怒,水波盈盈,配上她們絕美的容顏和雙胞胎的同步反應,更是顯得嬌媚動人,風情萬種。
淩默看著珍姐的窘態和雙胞胎那同步的嬌嗔,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這看似冒犯的話,實則是在用一種近乎“自汙”和插科打諢的方式,既回應了珍姐的試探,
又巧妙地打破了那種即將走向某種“交易”氛圍的尷尬,將場麵重新拉回到了熟人之間玩笑打趣的軌道上。
珍姐被淩默那句“拉皮條的”噎了一下,笑罵過後,神色稍稍正經了些,她看著淩默,語氣帶著商量的口吻,說道:
“本來呢,我是想著,你如果可以的話,能在工作上帶一帶她們,指點一下,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她說著,仔細觀察著淩默的表情。
然而,淩默隻是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輕點著桌麵,帽簷下的臉龐看不出任何情緒,
既沒有點頭,也沒有露出為難或拒絕的神色,仿佛隻是在聽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珍姐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心裡歎了口氣,知道讓他親自提攜新人恐怕沒那麼容易,便話鋒一轉,退而求其次地說道:
“不過呢,姐也知道你忙,大事一堆,文明峰會那邊更是重中之重。”
她適時地捧了一句,然後才拋出真正的目的:
“所以呢,姐就想跟你自約首歌。”
她特意強調:“不是給我唱的,是給她倆的!”
說完,珍姐目光灼灼地看著淩默,等待著他的反應。
曾黎書和曾黎畫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兩雙美眸一眨不眨地凝望著淩默,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能得到淩默親自寫歌,這對於她們這樣的新人來說,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天大機遇!
包廂內一時間安靜得落針可聞,隻有窗外隱約傳來的城市喧囂。
淩默依舊沒有任何表示。
他沒有看珍姐,也沒有看那對緊張得快要僵住的姐妹花,隻是微微垂著眼瞼,似乎在思考,又似乎隻是單純地不想回應。
珍姐見他還是不說話,心裡也有些沒底,但她了解淩默,知道他雖然有時候難以捉摸,但並非不近人情。
她深吸一口氣,用更加誠懇的語氣補充道,話語中帶著擔保的意味:
“小默,姐跟你保證,黎書和黎畫這兩個孩子,是真的很有天賦,底子非常好,而且也非常努力,肯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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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
她頓了頓,語氣格外鄭重,
“在這個圈子裡,她們一直都很潔身自好,心思純粹,就是想把作品做好。
這一點,你完全可以放心。”
這番話,既是說給淩默聽,也是說給那對姐妹花聽,更是珍姐作為長輩和老板,對她們人品的背書。
曾黎書和曾黎畫聽到珍姨如此力挺她們,心中又是感動又是緊張,望向淩默的眼神更加充滿了小心翼翼的期待,那眼神純淨又炙熱,仿佛在無聲地祈求著一個肯定的答案。
整個包廂的氣氛,因為淩默持久的沉默,而變得愈發凝重的期待起來。
淩默沒有直接回應珍姐的約歌請求,甚至沒有去看她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
他的目光轉而落在了對麵那對因緊張而脊背挺得筆直的雙胞胎身上。
包廂內的空氣仿佛又凝固了幾分。珍姐識趣地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看著。
曾黎書和曾黎畫則感覺心跳更快了,她們知道,這是淩默老師對她們的“考核”。
淩默的聲音平穩地響起,拋出了一個看似基礎,實則足以衡量一個歌手內在理解力的問題:
“在你們看來,什麼是好的歌曲?”
問題一出,姐妹倆都愣了一下,隨即陷入短暫的思考。
姐姐曾黎書性格更外向,反應也快一些,她斟酌著詞彙,率先開口,聲音帶著追求完美的渴望:
“我認為,好的歌曲首先旋律要抓耳,編曲要精致,能夠第一時間吸引住聽眾。
然後……歌詞要有內涵,能經得起反複品味,演唱者也需要有足夠的情感投入和技巧去詮釋。”
她的回答標準、全麵,帶著科班出身的係統認知,挑不出錯處。
妹妹曾黎畫則沉默了片刻,才抬起清澈的眼眸,聲音輕柔卻堅定:
“我覺得……好的歌曲,是能走進人心裡的。
它不一定需要多麼複雜的技巧或者華麗的辭藻,
但它唱出的,是很多人想說卻說不出來的話,是能讓人在某個瞬間突然被擊中,產生共鳴,甚至……得到安慰或者力量。”
她的回答更偏向於內在的感受和情感的聯結。
淩默安靜地聽完,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不置可否。
他沒有評價她們答案的優劣,而是緊接著拋出了第二個問題,這個問題更加具體,直指她們剛剛親曆的震撼:
“那……今天聽完《後來》,你們是什麼感覺?”
這個問題,不再需要理論的堆砌,隻需要最真實的感受。
曾黎書幾乎是脫口而出,眼神中還殘留著當時的悸動:
“感覺……心臟被攥緊了!
歌詞太真實了,好像把我自己都沒想明白的遺憾,一下子全都攤開在了麵前。
尤其是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那句,聽得我當時鼻子就酸了。”
曾黎畫的反應則更內斂一些,她微微蜷縮了下手指,低聲道:
“我……我想起了我外婆。
她去年去世了。
聽到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我就覺得……有些愛,真的等不到你完全學會如何去珍惜和回報。”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眼圈微微泛紅。
這一次,她們的回答不再是標準答案,而是帶著個人體溫和生命體驗的真實觸動。
淩默的目光在姐妹倆臉上停留了片刻,一個感受的是愛情的遺憾,一個聯想到的是親情的逝去。
同樣一首歌,卻在不同的心靈中激起了不同的回響。
他依舊沒有對約歌的事情給出任何明確的答複,隻是聽完她們的回答後,極輕地、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隨即端起了麵前的茶杯,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隨意的探討。
淩默的聲音不高,卻像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律,在安靜的包廂裡緩緩流淌。
他沒有評價姐妹倆的回答,而是用一種近乎吟誦的語調,重新解構了那首《後來》。
“這首歌……”
他微微停頓,仿佛在品味歌詞的餘韻,
“梔子花白花瓣……是青春的序章,”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時空,看到了那個純白芬芳的起點,
“而消失在人海……是故事的結局。”
轟!
曾黎書和曾黎畫隻覺得腦海中仿佛有驚雷炸響,瞬間怔住!
這簡簡單單的兩句解析,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瞬間剝離了所有紛繁的表象,直抵歌曲最核心的敘事骨架!
她們沉浸在歌曲帶來的具體情感衝擊中,而淩默,卻早已站在了更高的維度,俯瞰著整個故事的起承轉合!
沒等她們從這震撼中回神,淩默低沉的聲音繼續響起,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蒼涼:
“時間……教我們學會了愛,”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卻沒教我們……如何重逢。”
這句話像一根無形的針,輕輕刺入了每個人心中最柔軟、最遺憾的角落。
是啊,我們學會了愛,卻弄丟了那個想要去愛、也值得被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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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後的話語,更是如同重錘,敲碎了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後來……我們什麼都有了,”
他的目光掃過眼前奢華的環境,又似乎看向了更遠的地方,
“卻沒有了……我們。”
我們什麼都有了,卻沒有了“我們”。
這短短一句話,道儘了成功背後的荒涼,道儘了物是人非的巨大落差!
曾黎書和曾黎畫隻覺得心頭猛地一緊,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悵惘瞬間淹沒了她們,連呼吸都為之停滯。
最後,淩默為這一切,做了一個終極的注腳,他的聲音回歸平靜,卻帶著振聾發聵的力量:
“一首歌曲……”
“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