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灑在古老的村落,給每一處角落都鍍上了一層金黃。李瑤將那張刻有細痕的竹弓輕輕擱在台賬上,指尖在弓臂內側停留片刻,仿佛在與這把竹弓作短暫的交流。她微微皺眉,沒有抬頭,隻是將炭筆重新夾回耳後,轉身朝著村口哨崗走去,腳步沉穩而堅定。此時,日頭已偏西,訓練場上的石彈堆得整整齊齊,像一座座小山丘。李驍正帶著三人組演練換位突刺,動作利落,每一次揮刺都帶著一股狠勁,再不見初時的散亂。李瑤看著他們的身影,心中暗自點頭,對訓練的成果感到一絲欣慰。
她剛走到地窖旁,一陣微風吹過,揚起地上的塵土。眼角忽然掃見一道影子貼著土牆緩緩移動。仔細一看,是個乞丐模樣的人,衣衫破爛不堪,像被無數次撕扯過的破布,臉上沾著泥灰,顯得臟兮兮的,卻腳步沉穩,不似餓極之人。他在村口徘徊良久,目光幾次掃過地窖門與訓練場,又迅速收回,那眼神中似乎藏著什麼秘密。李瑤心中頓時警覺起來,停下腳步,從懷裡掏出油布包好的台賬,翻到新一頁,用炭條認真地記下:“申時三刻,乞丐一名,左足布履裂口,右肩微聳,環視溝渠與石堆。”寫罷,她合上冊子,快步走向堂屋,心中思索著這個乞丐的來意。
李震正蹲在院中,手裡捏著一塊鐵片,低頭比對著地窖邊緣的石塊排列,神情專注。聽見腳步聲,他緩緩抬頭,臉上帶著一絲沉穩和威嚴。
“爹。”李瑤低聲說,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擔憂,“村口有個乞丐,走得不像討飯的。”
李震沒起身,隻將鐵片插進土縫,站直身子,目光深邃:“你記他動作沒有?”
“看了。走得很穩,不看人,專看地勢。剛才繞到後坡,蹲下摸了溝底的土,又往林子方向望了兩回。”李瑤詳細地彙報著,眼神中閃爍著敏銳的光芒。
李震眼神一凝,隨即恢複平靜,心中已經有了一些判斷:“去拿兩個窩窩頭。”
李瑤轉身進屋,片刻後捧出兩個粗糧窩窩,熱氣尚存,還帶著淡淡的麥香。李震接過,親自朝村口走去。李瑤緊隨其後,台賬抱在胸前,炭筆已悄悄握在手中,隨時準備記錄下新的情況。
那乞丐見有人來,立刻佝僂起背,伸出臟手,聲音嘶啞,帶著一絲哀求:“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李震遞上一個窩窩頭,語氣平淡:“這村子窮,能給的不多。你是從哪來的?”心中卻在暗自觀察著乞丐的一舉一動。
乞丐低頭啃了一口,咀嚼時左手微微一顫——小指缺了半截。他含糊道:“北邊……張家村過來的。黑風寨搶了村,燒了房,我逃出來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黑風寨?”李震皺眉,語氣中帶著一絲懷疑,“聽說他們人多勢眾,你們村沒擋?”
“試了。”乞丐咽下一口,眼神閃過一絲忌憚,“他們衝進來,村裡人砸石頭,砸翻兩個。後來……後來他們退了,說這村不好搶。”
李震不動聲色:“那你怎麼不往縣裡去,反倒往這山溝裡走?”心中的疑慮越來越重。
“縣裡……進不去。”乞丐搖頭,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關卡查得嚴,說是流寇混在難民裡。我隻好繞山道,聽說這邊有主家收留流民,能活命。”
李震點點頭,又遞上第二個窩窩頭:“吃吧。天快黑了,今晚就睡村外窩棚,明早再走。”
乞丐千恩萬謝,捧著食物退到坡下,心中暗自得意,以為自己的偽裝沒有被識破。李震轉身,與李瑤並肩往回走,聲音壓得極低:“記下他話裡的漏洞。”
“說了張家村被砸退,卻沒提傷亡人數。”李瑤迅速道,眼神中透露出聰慧和冷靜,“而且他提到黑風寨時,語氣不像恨,倒像……怕。”
“還有。”李震補充,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警惕,“他左手指殘,卻用右手指過西北方。那方向,是黑風寨老窩。”
李瑤低頭,在台賬邊緣添上一行小字:“乞丐,左缺指,言及張家村戰敗,右手示西北方。疑為探路。”心中已經確定這個乞丐身份可疑。
當晚,月光灑在堂屋的屋頂,給整個屋子披上了一層銀紗。李震召王二至堂屋後。王二剛輪完夜哨,臉上帶著風塵,卻站得筆直,眼神中透露出堅毅和忠誠。
“你走過北道?”李震問,語氣中帶著一絲期待。
“走過三年。”王二點頭,眼神中充滿自信,“采藥、販山貨,都走那條線。”
“明日一早,你去拾柴。”李震遞過一捆麻繩,神情嚴肅,“彆近他,看去向。若他進林子,你就繞後山,看往哪邊出。”
王二接過繩子,沒多問,隻低聲應了句:“明白。”心中已經做好了準備。
次日辰時,陽光灑在山林間,鳥兒在枝頭歡快地歌唱。那乞丐果然起身,拖著步子往林子方向去。王二早已在後坡裝作拾柴,遠遠綴著。他沒走直路,而是沿著山脊繞行,始終與那乞丐隔一道溝壑,小心翼翼地不被發現。乞丐腳步加快,行至三裡外一處山坳,四周樹木鬱鬱蔥蔥,忽然停下,左右張望後,折入密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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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沒追,蹲在坡上盯了半炷香,見林中再無動靜,才悄然折返。回村時,他手裡多了半截麻繩,打了個粗結,遞給了李瑤,眼神中帶著一絲緊張和期待。
“他在林邊留的。”王二說,“像是綁過東西。”
李瑤接過,翻看繩結。結法粗獷,卻有序,三道回扣,末端燒焦。她忽然想起什麼,快步走到台賬旁,從夾層中抽出一張草圖——那是昨日她畫的村西陷阱區布局圖。她將繩結與圖上標記對照,瞳孔微縮,心中一驚。
“一樣。”她低聲說,“村西挖溝時,我們用的就是這種結。當時隻有李老栓會打。”
李震接過繩結,眉頭緊鎖,心中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們來過。”
“不止一次。”李瑤補充,眼神中透露出憂慮,“這結打得熟,不是臨時學的。他們踩過點,知道我們挖溝,知道石堆位置。”
李震沉默片刻,轉身走向地窖。李驍正在清點石彈,見他進來,立刻站直,眼神中透露出敬畏。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