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橋第十七日,天剛透亮,山貓踩著青崗山北坡新清出的碎石道往回走。昨夜暴雨衝垮了一段未固的排水溝,他繞道巡查,褲腿沾滿泥漿,右腳靴底裂開一道口子,每走一步都滲進濕土。他本不該來這片坡地——此處原屬永安道斷口區,因修橋工程才臨時打通,按例巡守隻到舊窯口為止。但新挖的溝渠堵了常路,他隻得攀上北坡。
腳下一滑,整片鬆土塌陷,他整個人順著岩壁滾下三丈,後背撞在凸起的石棱上才停住。手撐地欲起,指尖觸到一塊硬物,劃破皮肉。他低頭看去,掌心沾著赤紅碎屑,黏而不散,湊近鼻端無土腥氣。他下意識舔了舔,舌麵發澀,像是鐵鏽。
他摳出那塊拳頭大的石頭,表麵粗糲,內裡卻有星點銀光在晨光下閃動。翻過來看,斷口不似風化,倒像被什麼巨力撕開。他盯著看了半晌,解下腰間麻繩將石塊綁緊,轉身朝山下疾行。
縣衙後院,李震正聽王二報工鹽賬目。三處斷口已通其二,橋基六樁定下五處,石料堆滿河灘。話未說完,山貓闖進院門,發髻散亂,右臂滲血。
“老爺,山裡出事了。”
李震抬眼,見他手中石塊色澤異樣,接過一掂,密度遠超普通山岩。他取出袖中半頁泛黃圖紙——那是穿越初得的地質殘圖,邊角寫著“青崗山係,褐鐵露頭”幾個模糊字跡。他比對片刻,手指撫過石麵銀點:“這東西,還有多少?”
“就那一片,塌了半麵山,底下全是紅石頭,有的還帶黑紋。”山貓喘著氣,“我摳了三塊,另兩塊留在原地。”
李震當即召趙德、老石匠入院。趙德翻看石塊,眉頭緊鎖:“鹽礦剛穩,再開新礦,人手從哪來?修橋的流民已是極限。”老石匠卻用指甲刮了刮斷麵,又湊近細看:“這是鐵母,百煉才能出鐵。可沒炭窯、無高爐,燒不出。”
“用鹽灶。”李震說,“舊灶耐高溫,改一改,先試一爐。”
當夜,李震調出空間儲物格中的現代工具包,取出便攜式光譜儀殘件——早年任務獎勵,早已損壞,隻剩外殼可作參照。他對照石塊色澤與儀器刻度,確認含鐵量逾四成。隨即下令:征二十名流民,以修路工價計酬,三日內采半車礦石;趙武帶兩名鐵匠,拆舊鹽灶,建小高爐於山腳空地,以木炭為燃,風箱助氧。
趙武領命,連夜動工。他拆了鹽灶耐火磚,壘成三尺高爐膛,內壁塗泥加固,底部留出鐵水口。風箱從軍械坊借來,是舊式雙缸推拉式,需兩人輪換鼓風。炭料取自山中枯木,燒製成炭後堆在一旁。
第三日午時,礦石運至。趙武命人將礦石砸成拳頭大小,與木炭交替填入爐膛。火點燃後,煙黑而濃,隨風箱節奏漸轉青白。他守在爐前,每隔半刻用鐵釺探底,看是否熔融。
頭爐未至半日,爐火驟暗,鐵水未成,礦渣凝結堵塞出口。趙武砸開爐膛,清出黑塊,發現炭火不足,礦石未儘熔。他重新配比,增加炭層,又在風嘴處加銅管導流,提升進風效率。
次日寅時,爐火再起。這一回,風箱不停,炭料不斷,爐溫漸升。至辰時三刻,爐底鐵水口滲出赤紅液體,如岩漿般緩緩流出,注入備好的泥模。冷卻後,敲開外殼,一塊暗灰色鐵錠露出。
趙武用錘輕擊,聲音清越,斷麵顯出細密紋路。他割破手指,血滴在鐵麵,未即刻滑落,反被微吸。他抬頭,眼中發亮:“成了。”
李震聞訊趕來,親手接過鐵錠。重逾十斤,質地堅實,邊緣有天然金屬光澤。他命人取來舊犁鏵對比,新鐵更硬,斷口更齊。當即下令:“鑄一把鐵犁,尺寸照王大柱家的。”
三日後,鐵犁出爐。犁鏵長二尺,前銳後寬,底部刻一“李”字小印。李震親帶至西郊田頭,王大柱正扶著舊木犁在地裡挪步,牛喘氣如風箱。
“試試這個。”李震說。
王大柱搖頭:“木犁用了三十年,換鐵的,牛拉不動。”
李驍上前,將鐵犁裝上犁架,兩頭牛套緊。李震一聲令下,牛繩繃直,犁鏵入土,竟沒半分滯澀,切開深溝如刀過腐肉。半畝地,不到一炷香便耕完,比往日省去大半時辰。
王大柱蹲下身,伸手摸犁麵,燙得縮手,又摸。他盯著那道刻痕,低聲問:“這鐵……能用幾年?”
“若保養得當,十年不止。”李震說。
老農們圍上來,有人伸手摳土看犁溝深度,有人摸鐵麵試硬度。一名老漢喃喃:“我爹犁地時,還用石片綁木頭……這玩意,能傳給孫子。”
李震回縣衙時,天已擦黑。他步入內室,心念一動,啟動空間係統。麵板浮現新提示:【資源勘探任務完成度37】。下方多出一條進度條:【初級冶煉解鎖條件達成,待完成三日產量任務】。
他盯著那行字,未動聲色。轉身取出鐵錠殘片,放入儲物格“待檢物資”區。又調出“機關圖譜”界麵,翻至“農具改良”分頁,一道模糊圖紙浮現:鐵犁·標準型,附注“可批量鑄造,配套畜力牽引係統”。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關閉界麵,取出紙筆,寫下“鐵器試產記錄”第一行:日期,產量,耗炭量,工時,成材率。
趙武在爐前守到深夜。他將剩餘鐵渣收集入筐,打算明日再煉。爐膛餘溫尚存,他用鐵鉤撥開灰燼,忽見底部有一小塊未熔儘的礦石,表麵銀光比先前更顯。他撿起細看,內部似有脈絡,如血管般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