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北方天際一閃即滅,李驍收回目光,聲音低沉:“加快裝車。”
車隊啟程後三日,寧遠堡西工坊外已排起長隊。鐵料運抵當日,李瑤便命人清點噸位,筆尖在紙上劃出清脆聲響。她合上賬冊,對身旁工匠道:“這批礦石,夠造十萬農具。”工匠皺眉:“若用老爐,三月也鍛不完。”李瑤未答,轉身走入工坊,手中圖紙攤開,正是“水力引藥鍛爐”設計圖。
李震arriving工坊時,見女兒正與工匠爭論水輪轉速。他未打斷,隻立於門側靜聽。片刻後,李瑤察覺父親到來,遞上圖紙:“火藥作引,水力鼓風,熔鐵可提速五倍。但需先試爐,以防炸膛。”李震點頭:“準你試一次,用廢鐵。”
蘇婉已在爐前等候。她手中托盤盛著三包火藥,分彆標有“硝七硫一碳二”“硝六硫二碳二”“硝八硫一碳一”。她逐一查驗,又命人取來石灰石碎塊,填入爐底作緩衝層。爐壁加厚三寸,側壁開泄壓孔,鐵管引出牆外。一切就緒,她對李瑤道:“先小劑量點火,看火勢穩不穩。”
第一次試熔,火藥引燃後火勢忽明忽暗。李瑤盯著水輪,發現水流過緩,風箱推力不足。她立即命人調整水閘,增大流速。第二次點火,火藥爆燃瞬間,爐心溫度驟升,鐵塊熔作赤流,順著槽道流入犁鏵模具。蘇婉伸手探向爐口,熱浪撲麵,卻未覺異常。她取出銀針插入鐵水,片刻後抽出,針身光亮如新。
“鐵質純淨。”她低聲說。
李震走上前,從模具中取出半凝的犁鏵,指腹摩挲刃口。邊緣銳利,無砂眼,無裂紋。他抬頭:“可量產?”李瑤道:“若火藥供應不斷,日出三百具不成問題。”
消息傳開,百姓起初不信。有老農蹲在工坊外,望著那冒著黑煙的鍛爐搖頭:“火藥是殺人用的,煉出的鐵能耕田?怕是犁沒翻地,先炸了人。”鄉紳亦在市井散布言語:“李家以邪火煉器,不敬天地,必遭天譴。”
李震未辯,隻命李瑤擇百具精鋼曲轅犁,在城西設“示範田”。消息傳出,百姓觀望者眾。
春耕當日,田埂上擠滿人。李驍披甲未解,親自牽牛下田。他手中犁頭通體烏黑,刃口泛青光。牛繩一緊,犁鋒入土,深翻三尺,泥浪翻湧如浪。一犁過去,地壟筆直,土塊鬆軟。圍觀者屏息,隻見他調轉牛頭,再犁一回,速度不減。半個時辰,已耕完兩畝。
有老農顫步上前,伸手摸那犁底,指尖觸到一道刻痕——“寧遠工造,天啟三年”。他忽然蹲下,捧起一抔土,嗅了嗅,又用指甲掐了掐,喃喃道:“這土……鬆得像篩過的灰。”
李驍收犁立定,額上見汗:“舊犁日耕七畝,此犁可耕十五畝以上。”
人群靜了片刻,忽有老者跪地叩首:“若此犁早來三年,我妻兒不至於餓死溝中!”話音未落,已有數人落淚。
當夜,工坊外火把通明。流民攜家帶口聚在門口,求購新犁。李震登台,未言農具之利,隻道:“鐵礦已奪,然鐵在山中,不如在田裡。今設‘以工代賑’,凡願入坊者,日發糧一鬥、錢三十文,學鍛鐵、製火藥,皆可。”
五百人當場報名。
工坊隨即擴產。火藥房晝夜開工,硝石從空間取出,硫磺自南荒采來,木炭由流民砍伐。鍛爐三班輪轉,水輪晝夜不息。李瑤親自監工,每爐鐵出,必取樣查驗。蘇婉則率醫館弟子駐守工坊,以防火藥傷人。凡操作者,皆戴厚麻手套,麵覆濕巾。
半月後,第一批千具精鋼犁正式發放。百姓敲鑼打鼓,抬犁入戶。孩童跟在車後奔跑,唱起新編的謠曲:“李家公,神火工,一炮炸出鐵山紅,犁頭閃亮如月弓。”
李震立於城樓,見車隊緩緩出城,每輛板車上都綁著十具犁頭,鐵刃在陽光下泛出冷光。趙德立於身側,低聲道:“鄉紳已閉口,再無人言‘邪火不祥’。”李震未應,隻望著遠處田野。已有農夫駕牛試犁,一犁下去,土浪翻起,如刀切豆腐。
李瑤快步登樓,手中捧著一冊新賬:“今日出犁一千二百具,火藥消耗占庫存一成。若維持此速,三月內可覆全境。”她頓了頓,“但硝石補給需加快,空間存量隻剩七百斤。”
李震道:“命王芳支脈,全力培育硝石草。另調五百人專事采硝,按工計酬。”
李瑤應諾欲退,忽又止步:“父親,鍛爐效率仍有提升餘地。我觀火藥引爆後,熱能僅用三成,其餘散於空中。若能集熱再用……”
“你想造連環爐?”
“正是。一爐餘熱,可助二爐升溫。若成,熔鐵速可再提三成。”
李震沉吟片刻:“準你試。但需先算清火藥配比,不得有半點差池。”
李瑤領命而去。
數日後,新爐試造。李瑤親自主持,將兩座鍛爐並列,以鐵管連通爐膛。第一爐引爆後,熱氣通過管道湧入第二爐,爐心溫度迅速攀升。火藥減量三成,鐵水依舊流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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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在旁記錄:“熱損降低,火藥利用率升至五成二。”
李震親臨現場,見兩爐交替作業,節奏如呼吸。他伸手觸鐵管,滾燙,卻穩定。他點頭:“可推至全坊。”
工坊隨即改建。十座鍛爐連成三組,水輪統一驅動,火藥按序引爆。鐵水如河,晝夜流淌。犁鏵、鋤頭、鐮刀批量產出。李瑤又命工匠加裝犁壁調節栓,使曲轅犁可適配不同土質。
百姓爭購,一犁難求。有流民日日守在工坊外,隻為領到一具新犁。李震下令,優先發放無牛戶、孤老戶。每具犁底皆刻編號與領用者姓名,以防倒賣。
一日,李瑤清點庫存,忽見火藥房賬冊有異。她翻至三日前記錄,發現硝石入庫量比產出多出五十斤。她立即召管事問話。
管事跪地:“確有此事。那日傍晚,有匠人抬來一筐硝石草根,說是在北坡新采的。我查驗成色尚可,便計入庫存。”
“人呢?”
“當晚就走了,說是回鄉探親。”
李瑤指尖劃過賬頁,目光停在簽名處——字跡工整,卻少了一橫。她合上冊子,喚來李毅安排的暗哨:“查此人去向,重點盯北坡采硝隊。另,即刻起,所有原料入庫,須雙人驗簽。”
她轉身走向火藥房,推門而入。一排陶罐整齊排列,罐身標著“硝”字。她取下最末一罐,打開封口,撚出少許粉末。指腹搓揉,質地細膩,顏色純白。她湊近嗅了嗅,無味。
但她記得,真正的硝石粉,摩擦時會有一絲微弱的硫火氣息。
她將粉末倒入瓷碗,滴入一滴清水。片刻後,水底沉下極細的灰粒。
這不是硝石。
她立即將罐封好,命人取來另一罐昨日入庫的真硝,對比溶解。真硝完全溶於水,無殘留。
她盯著那碗灰水,緩緩抬頭,望向窗外。北坡方向,幾縷青煙正從山腰升起——那是采硝隊的炊火。
她提起鐵皮喇叭,對門外守衛道:“傳令,北坡所有采硝人員,即刻回坊待查。未得許可,不得接觸任何火源。”
守衛領命飛奔而去。
李瑤握緊桌角,指節發白。她翻開圖紙,在“連環爐”設計圖旁寫下一行小字:“熱源穩定,但原料可信否?”
她抬頭望向工坊深處。十座鍛爐靜靜矗立,水輪緩緩轉動,等待下一次引爆。
一根導火索正從火藥房窗口垂下,末端浸在半桶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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