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封未拆,棱角分明。李震指尖在封口邊緣輕輕一劃,未啟,卻已知其重。他將密令交予李毅,目光沉靜:“送入‘乾坤萬象匣’,推演三日內的內廷動向。”
李毅接過,轉身離去,腳步無聲。密令將經天機分支之力解析,是否另有密詔潛藏,是否曹瑾已暗聯宦官再起波瀾,皆在推演之中。此非信不過朝堂之諾,而是信不過權力慣性——勝局初定,反撲必至,隻在遲早。
當夜,密室燈影微動。李震立於龍脈圖譜前,指尖點向三州方位。沈禦史治下之州連年旱蝗,倉廩幾空;柳禦史轄區水渠崩塌,田畝荒蕪;周禦史所屬邊荒屯田,流民聚散無常,官府幾近失控。三地皆困,卻亦皆有隙可入。
“觀察使製度既立,我們便以‘參詳’為名,行試點之實。”李震開口,聲不高,卻字字落定,“朝廷許我們試,我們就試出個模樣來。”
李驍立於側,手按刀柄:“既然已撕破臉,何不三州齊進?趁勢壓上,叫他們來不及反應。”
李瑤搖頭:“工坊產能已達極限。蒸汽抽水機僅餘十七台,曲轅犁備件不足千套。若三州同啟,每地隻得殘缺配置,反成笑柄。”她攤開三州數據圖錄,“百姓不看口號,隻看糧食能不能到手,水渠能不能通。若首試即潰,朝廷一句‘青牛之法不可行’,便可封死前路。”
李震頷首:“所以,必須穩。一州先行,立信立效,再推第二、第三。”
“首州選誰?”李驍問。
“柳禦史轄區。”李瑤答,“水利廢弛最甚,百姓盼水如盼雨。若我們百日內通渠複田,民心必傾。且柳禦史已暗中傳信,願為內應,隻求不連累家族。”
李震再問:“資源如何調度?”
李瑤取出一份清單:“首州隻需五千畝改良種子、十台抽水機、三百套農具組件、兩名醫官。蘇婉已同意外派,但要求三個月內輪換,以防本部防疫空虛。”
蘇婉補充:“藥靈分支可提供淨水藥片與抗寒種苗,但需李晨工坊配合封裝。若模塊化組件能提前產出,可縮短部署周期。”
李震望向李晨:“能辦到?”
李晨點頭:“‘乾坤萬象匣’已解鎖‘模塊化農具組件’圖紙。工坊可七日出第一批,月產翻倍。但需鐵料供應穩定,否則仍受製於人。”
“鐵料由我來調。”李瑤道,“青牛縣庫存尚可支撐兩月,再以工坊鐵器換鄰縣礦石,暫解燃眉。”
李震沉吟片刻,終下決斷:“首推柳州,兩月後接沈州,再一月推周州。李驍,你率先鋒軍三千,即日開拔。”
李驍抱拳:“遵令。”
“記住。”李震目光如鐵,“此行非為占地,而為立信。官衙可不駐,糧倉必開;百姓可不召,實利必給。若地方官冷抵抗,不必強壓,但要讓他無法藏糧、無法隱戶。”
“明白。”李驍沉聲,“新政之信,不在文書,而在米缸。”
次日寅時,先鋒軍整裝待發。李驍未著鎧甲,僅披輕袍,率百人親衛離營,直趨城外災民棚區。
柳州距青牛八百裡,沿途荒田連片,溝渠乾裂。地方縣令遣人迎於城外,言辭恭順,卻閉口不談糧道、戶籍、工料三事。李驍不爭不辯,徑直下令:“紮營城外三裡,就地設賑點。”
親衛搬出箱籠,一筐筐改良種子、淨水藥片、防寒布匹當眾清點。醫官隨行,現場為病弱孩童診脈施藥。百姓初觀望,漸有老者攜孫前來,取藥片,接種子,不敢信,卻不敢不試。
第三日,李驍親至一處乾涸渠口,蹲身抓起一把土,指縫間沙粒簌簌而落。他起身,對隨行文書道:“記下,此渠原深八尺,今僅餘溝痕,淤塞過半。明日開工,先清主道,再分支流。”
文書疾書,百姓圍攏。有人低語:“真要修渠?”
“不止修。”李驍朗聲道,“還要裝抽水機,引江水入田。一畝產兩石,三年免加稅。”
人群微動。有人冷笑:“官府年年說修,年年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