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散儘,縣衙前的青石地麵還泛著雨水浸潤後的暗色。契約文書已封入鐵匣,王韜的朱砂印跡未乾,三名賬房先生便捧著算盤堵在了稅局門口,指節壓在木珠上,發出咯咯輕響。
“老爺,”為首的賬房低頭,聲音壓得極低,“按舊例,五鬥地丁銀入冊,新法隻收三鬥,這差額……記作虧空還是減免?”
李震站在門階上,未答話,隻將一卷《三縣賦稅總章》遞過去。紙麵展開,第一條便是“資產評級法”:田畝、商鋪、作坊、牲畜皆列等次,按實產計稅,廢除世族免賦舊規。
“從今日起,不再以田畝為唯一憑據。”他說,“荒地開墾、農具改良、水利修繕,皆可折抵稅額。”
王韜站在廊下,袖中手緊攥,指節泛白。他盯著那卷紙,喉頭滾動:“商稅提兩成,畝稅降四成,你們拿什麼填補軍餉?”
李震未理,轉身對李晨道:“把連弩車推來。”
片刻後,一輛拆去弩臂的機關車停在照壁前。李晨旋動機括,竹簡自箱中逐片升起,三百枚新稅細則懸於空中,隨風輕轉。每片竹簡刻有編號與條文,百姓可自行抽取查閱。機括齒輪咬合,竹簡循環滾動,條文交替顯現。
“稅則公開,三日一更。”李晨道,“若有異議,可至稅局申述。”
午鼓剛響,米行前已聚起人潮。
三十名青袍士子立於高台,身後三百流民舉著血書,上書“苛稅如虎”。一名麻臉漢子猛地將米袋砸向稅吏,穀粒灑了一地。
“李氏搶糧!新稅要餓死人!”
話音未落,蘇婉的藥箱自行彈開,三十支藍頭弩箭橫空而出,釘入地麵,呈弧形封鎖前路。箭尾輕顫,藥霧彌散,人群頓時靜了一瞬。
李瑤緩步上前,手中玉簡光紋流轉。她未開口,三十名暗樁已從人群中走出,各自攤開賬冊。
“林家藏銀八百兩,田產虛報三成。”
“趙氏商鋪十二間,申報僅五間。”
“王氏族學私占官渠,三年未繳水利稅。”
一條條數據投在照壁上,與各家應繳稅額並列。人群騷動起來。
崔嫣然掀開馬車簾,取出一隻錦盒,當眾打開。盒中點翠頭麵熠熠生輝。
“按新法,這盒首飾需繳半成資產稅。”她聲音清亮,“但若將城外十頃荒地報備,三年免稅,且可領工分換糧。”
她合上盒蓋:“換個活法,不比藏著掖著強?”
台下有人低聲議論:“我家那幾畝薄田,若按實報,反倒能減稅……”
士子臉色鐵青,正要再喊,李瑤已調出曲轅犁模型。李晨啟動機關,鐵犁翻土,沙盤中荒地迅速開墾,三日墾荒十畝的效率清晰可見。
“稅不是壓,是換。”李瑤道,“你肯報實,我們便肯助你增產。工分記賬,三年免稅,糧、種、農具全由官府墊付。”
人群漸漸安靜。有人低頭算賬,有人伸手摸田契。
黃昏時分,河埠頭傳來急報。
三艘蚱蜢舟逆流而上,船頭掛“閩越鹽商”旗號。李驍帶火銃隊列陣江岸,正要盤查,江麵突然泛起油光,順風蔓延。
“是火油!”李晨大喝,“退後三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