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湧出的水順著竹管流入蓄水池,汩汩聲在夜風裡清晰可聞。李震站在池邊,指尖拂過水麵,涼意滲進皮膚。他沒看四周歡呼的百姓,也沒回應李瑤低聲報來的數據,隻盯著那股不斷翻湧的清流,像是在數它流速的節奏。
他轉身就走。
回府後,他徑直穿過前堂,沒換衣,也沒讓醫官再看傷口。書房門關上,燭火跳了兩下。他盤膝坐在榻上,閉眼,心神沉入識海。
“啟動天機推演,目標:豫州三月內最大威脅。”
腦海驟然一緊,像有鐵箍勒住太陽穴。眼前畫麵碎裂又重組——一麵戰旗倒插在泥地,旗麵染血,字跡模糊,隻認出個“楚”字;一卷密信在暗室中傳遞,收信人袖口繡著雲紋;烽煙自南境升起,城牆上守軍慌亂奔走;還有王煥的臉,坐在燈下,指節敲著桌麵,嘴角微揚。
畫麵戛然而止。
李震睜開眼,鼻尖沁汗,喉頭發腥。他靠在牆邊緩了半刻,才抬手抹去額角濕意。係統提示浮現:
【推演完成。檢測到重大政治危機:王煥將聯合楚南節度使,以“清君側”為名發兵豫州,目標摧毀中樞政權。】
【建議應對方案已生成,需消耗100點曆史修正值解鎖。】
他盯著那行字,沒急著確認。手指在膝上輕點,一下,一下,像在計算步數。
他知道王煥不會甘心。
上一次在茶樓失手打碎茶盞,那不是偶然。一個能穩坐幕僚之位十年的人,絕不會因一時情緒失控。那是信號——崩潰的前兆,也是反撲的序曲。
他喚出家族空間界麵,曆史修正值餘額:200。
一百點,夠修複半條靈脈,夠換三套千機分支的城防機關圖,夠讓王芳的藥田提前一個月成熟。這筆賬,他算得清。
可若豫州失守,這些全成空談。
他點了確認。
【方案解鎖:聯合藩王,共禦外敵。楚南勢大,不可獨抗。當以“唇亡齒寒”之理說動北境、西川二藩,結盟互保,牽製楚南兵力。同時散布楚南將趁旱劫糧之訊,激起民憤,迫其自辯,延緩出兵節奏。】
李震起身,走到案前,提筆蘸墨。
信稿打了三遍。
第一稿太軟,像求援;第二稿太硬,像宣戰;第三稿改了措辭,語氣平緩,隻說“楚南近日調動頻繁,糧道封鎖,恐有異動”,又提“豫州雖自守有餘,然邊境百姓無辜,若戰火燃起,必遭塗炭”,最後落筆:“都督願與王爺共守邊境,以安百姓,望早定良策,共維大局。”
他吹乾墨跡,折好,用火漆封口,印上私印。
敲門聲起。
“進來。”
李瑤推門而入,手裡抱著一疊文書。她沒穿宮裝,束發戴巾,像個賬房先生。進門先遞上一份抄錄:“王煥幕僚趙成,過去三個月,三次離境,路線繞道,最後一次在楚南境內停留五日。驛傳記錄已被抹去兩處,但我從馬料賬本裡翻出了馬匹調用記錄。”
李震接過,掃了一眼,遞回。
“你早猜到了?”她問。
“井出了水,人心就穩了。”他說,“可人心一穩,最容易鬆防。王煥不是蠢人,他知道這時候動手,我才最想不到。”
李瑤點頭:“我已經讓死士準備好,隨時能送信出城。走山道,不走官道。”
“不,再加一道保險。”他從袖中取出一張小紙,寫下幾組數字與符號,“用密碼信重寫一遍內容,原信隻作備用。死士帶兩份,分兩人走,一人被截,另一人仍能送達。”
她接過紙條,迅速記下,轉身要走。
“瑤。”他叫住她,“這次送信,不許用官驛係統,也不許走州府名冊登記的路線。讓老六帶隊,走老獵戶的野徑,過鷹嘴崖。”
她回頭:“明白。活要見人,死要見信。”
門關上後,他坐回案前,翻開豫州輿圖。楚南在南,三日快馬可至邊境;北境藩王駐地距此七日路程,西川更遠,十日以上。時間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