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推門而入時,李震正用布條纏住手掌裂口。那封密信被他放在案角,墨跡未乾,字字如釘。
“京中急報,”李毅聲音壓得極低,“雍靈帝下詔,召豫州侯即刻入京述職。”
廳內炭火已熄,餘燼散在鐵盆裡,像被踩碎的星子。李震沒抬頭,隻將布條打了個死結。掌心的傷是昨夜捏裂茶杯留下的,血雖止了,但每動一根手指,都像有鐵絲在肉裡抽。
他緩緩伸手,接過密信,掃了一眼便放下。
“三千人了?”他問。
李毅一怔:“是。死士四科已成建製,情報、刑訊、潛伏、刺殺各設統領,皆由心腹執掌。”
“不能再叫死士。”李震站起身,走到窗前。晨光斜切進屋,照出空氣中浮動的塵粒。“也不叫暗樁,不叫密探。從今日起,他們有一個名字——錦衣衛。”
李毅呼吸微滯。
“錦衣?”門外傳來腳步聲,李驍大步進來,甲胄未卸,肩頭霜雪正在融化,順著鐵片滴落。“父親,這名字太紮眼。錦衣玉食,曆來是天子近臣的稱謂,我們用這個名號,豈不是授人以柄?”
李震轉過身:“正因如此,才要用。”
李驍皺眉:“可朝廷本就忌憚我們兵權在握,如今再設耳目之司,必會借題發揮,說我們圖謀不軌。”
“他們已經在借題發揮了。”李震指了指案上密信,“一道詔書,看似召我入京,實則是試探。若我不去,便是抗旨;若我去,便是自投羅網。他們要的不是述職,是要我的命。”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李驍:“所以,我們必須有一支隻聽命於李氏、不依附朝廷的刀。但這把刀——”他看向李毅,“必須有規矩。”
李毅單膝跪地:“請侯爺明示。”
“錦衣衛的刀,隻斬奸惡,不斬忠良;隻查貪腐,不查忠諫。你們查的是害民之官,不是異己之口。若有人借權生事,欺壓百姓,哪怕他是我李氏族人,也殺無赦。”
李毅低頭:“屬下謹記。”
“起來吧。”李震走到櫃前,取出一方木匣。打開後,裡麵疊放著三十六件黑色錦袍,鑲金邊,領口繡一縷銀線,腰牌以玄鐵鑄成,正麵刻“錦衣”二字,背麵刻“護民”。
“這不是官服。”李震將第一件錦袍遞到李毅手中,“這是戰袍。穿它的人,不是為權勢而活,是為百姓而戰。”
李驍站在原地,看著那件黑袍,眉頭未鬆。
“你還在想名字的事?”李震問。
“是。”李驍直視父親,“錦衣二字,終究僭越。若傳到朝中,必成攻訐之由。”
“那就讓他們攻訐。”李震聲音沉穩,“我們不穿龍袍,但要讓百姓穿得安穩。‘錦’,取明察秋毫之意;‘衣’,是百姓穿在身上的安寧。他們怕的不是名字,是這名字背後的實權。”
他轉向李毅:“今日午時,校場集合。我要讓所有人,都看清自己為何而戰。”
日頭升至中天時,校場已列陣三千。黑衣黑甲,鴉雀無聲。每人胸前佩一塊玄鐵腰牌,寒光壓地。
李震立於高台,身後是李驍、李瑤、蘇婉與趙德。李瑤手中握著一卷名冊,是剛整理完的錦衣衛首批成員名單。蘇婉默默看著台下那些年輕麵孔,許多人臉上還帶著傷痕,那是訓練中留下的印記。
李毅站在最前,手捧錦袍,緩緩展開。
“今日,我宣布——”李震聲音不高,卻穿透全場,“暗部四科,正式整編為‘錦衣衛’。自此,你們不再是誰的死士,也不是誰的暗探。你們是李氏之刃,更是百姓之盾。”
台下無人出聲,隻有風卷動旗幟的聲響。
“你們的職責有四:一察貪官汙吏,二護良善百姓,三清內奸細作,四守新政根基。你們不屬軍籍,不歸府衙,隻聽命於豫州侯府,隻對百姓負責。”
他抬手,李毅將錦袍披上肩頭。黑衣金邊,在陽光下泛出冷光。
“從今日起,你們的名字叫——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