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貼著牆根走了一圈,回來時袖口沾了灰。他低聲說:“後巷有三個人換了靴子,釘底換了軟底,想藏腳印。”
李震站在燈下,手裡那封無字信已經燒成灰。他沒看灰燼,隻問:“密道入口確認了?”
“東側柴房第三塊地磚,掀開就能通到地底。”李毅頓了頓,“鎮北王的人在下麵守著,刀都上了膛。”
李震點頭,披上深色外袍。他出門時,夜風正卷著沙粒打在牆上,像細雨敲瓦。李毅緊隨其後,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幾條窄巷,腳步輕得幾乎沒聲。
柴房門虛掩。李毅先探身進去,片刻後打出暗號。李震邁步而入,腳下磚石一沉,一道暗門滑開。石階向下延伸,儘頭有微光晃動。
走到底,是一間密室。四壁石砌,牆上插著火把,光焰跳動,映著中央一張長桌。桌上鋪著沙盤,刻著北境山川、關隘、河道。鎮北王站在一側,披甲未卸,臉色沉得像鐵。
另外兩人已到。平西王坐在靠牆的位置,手指搭在刀柄上,眼神冷。河東節度使矮胖些,縮在角落,手裡捏著一塊汗巾,來回搓。
李震進來時,沒人起身。鎮北王隻抬了下眼:“你來了。”
“約了,就得來。”李震走到桌前,目光掃過沙盤。
平西王冷笑:“李大人倒是膽大,朝廷眼皮底下,敢跟我們這些‘邊將’碰頭?”
“朝廷不給糧,不發令,倒有空盯著誰見了誰。”李震不看他,隻指著沙盤上黑水河一線,“鐵木真三萬騎壓境,雪化前十天必動。你們打算等他破關再來分彼此?”
沒人接話。
鎮北王一掌拍在桌上:“我部糧儘,馬瘦一半。朝廷斷供,說是‘防我擁兵自重’。可若我不守,蠻族入關,第一個燒的就是你們的城!”
平西王嗤笑:“你守?你拿什麼守?餓兵拿草根當乾糧,還能擋鐵騎?”
“我有糧。”李震開口。
所有人目光都轉過來。
“豫州可調五萬石靈麥,三日內運抵你營。”他看向鎮北王,“但有個條件——新政入軍營。每千人設醫手,記糧賬、查疫病,士兵可申冤。”
鎮北王皺眉:“這和朝廷那些‘清吏’不一樣?”
“不一樣。”李震聲音穩,“賬目公開,糧到不到,兵自己知道。克扣者,軍法處置。我不插手你統兵,但兵要活著,要信你。”
鎮北王沉默片刻,點頭:“行。隻要糧到,我照辦。”
平西王卻冷笑:“好一個‘為民’。你給鎮北王糧,是不是也打算給我?然後讓我也搞什麼‘醫手’‘賬本’?你以為我是傻子?等你把我的兵心收了,下一步就是奪我兵權。”
李震沒辯解。他從懷裡取出一包東西,放在桌上。紙包打開,是一撮雪白的鹽粒,在火光下泛著微光。
“此鹽純度十倍於市鹽,不潮不結,可存三年。”他說,“豫州每月可出三萬石。你們三藩,誰缺鹽,誰就拿鐵礦、戰馬換。”
河東節度使眼睛一亮,手裡的汗巾停了。
平西王眯眼:“你哪來的鹽?”
“我有渠道。”李震不答來源,“鹽隻是開始。我還能供精鐵、火油、改良兵器。”
他從袖中再取一物——一張圖紙,緩緩攤開。
圖紙上是一具弩機結構,三段連發,機括精密,射程標著“三百步”。
“此弩一人可連射九矢,三段輪替,不歇手。”李震指著關鍵部位,“可用普通鐵料批量造,工匠學三天就能上手。若同盟成立,圖紙共享。若拒盟……”他抬眼,“三年後,我軍以此器破城,你們不會想知道那是什麼場麵。”
平西王猛地站起,手指壓在圖紙上,指尖微微發顫。他盯著那結構看了足足半盞茶時間,才緩緩坐下。
“你不怕我拿了圖紙就走?”
“怕。”李震點頭,“但你更怕三年後,彆人拿著這弩,對著你的城門。”
密室裡靜得能聽見火把的劈啪聲。
鎮北王突然開口:“我信他。他昨夜已血書盟約,今日糧隊已在路上。他若騙我,我第一個砍他頭。”
平西王盯著李震,許久,吐出一句:“你不是想奪權。”
“我想活。”李震說,“你們也想活。朝廷想削藩,必先拿最強的開刀。我若倒,下一個就是你。”他看向平西王,“你兵最多,最招忌。我若被除,你就是下一個靶子。”
平西王臉色變了。
河東節度使終於開口:“可……可若朝廷問罪,說我們私結盟約,誰擔得起?”
“沒人擔得起。”李震直視三人,“但若不結盟,你們誰都活不到明年春天。蠻族破關,百姓死;朝廷清算,藩王死。我們唯一的機會,是讓朝廷不敢動,讓蠻族打不進來。”
他頓了頓:“鹽鐵互供,軍事互助。北境三藩加豫州,共守邊線。外敵來,聯軍共禦;內亂起,互不侵擾。不稱王,不反旗,隻求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