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銅釘嗡鳴的刹那,李毅已貼牆滑落。他屏住呼吸,借著迷藥殘留的微腥氣息掩住身形,目光緊鎖房門。密使放下漆盒,壓上密信,轉身欲走,腳步未亂,但右手已悄然按上腰間鈴鐺。
李毅不動。
鈴不響,可指尖在鈴身輕叩三下——是東廠撤離暗號。
人影消失在門外,屋內依舊昏沉。李毅等了半柱香,確認無返跡,才從梁下起身。他未去碰桌上信件,而是俯身從昏迷弟子衣襟內抽出一枚銅牌,翻看背麵刻痕:天機閣傳令使,辰時三刻出發,赴集義堂初議結盟。
他將銅牌放回原處,袖中取出一張薄符,貼於弟子腰帶暗袋。符紙無字,卻與李瑤手中銅盤共鳴。隨後,他潛出後窗,繞至鎮北馬廄,在門栓底部抹了一層無色藥漬。乾涸後如塵,遇水則泛青光,可誤導追蹤方向。
子時過,李毅回到黑鴉店。他卸去灰袍,換回破衣,左臉疤痕浸水微腫,是易容膠遇汗所致。他灌下半碗冷茶,壓住喉間燥熱,靠在牆角閉目。店中仍有三人在賭骰子,聲音壓得低,話題卻已轉向明日集會。
“鐵衣門說要推掌門大弟子當盟主。”
“五嶽劍盟帶了三十把劍,誰當盟主,誰就得先過他們劍陣。”
“天機閣不說話,可昨夜在聽雨軒貼了七道符,說是‘淨心驅妄’,我看是盯人。”
李毅不睜眼,隻在心裡記下。
天未亮,他起身出店,沿巷尾繞至鎮外破廟。廟門半塌,香爐傾倒,地上散著幾枚銅錢。他蹲下細看,錢紋朝向一致,是有人定期來此接頭的標記。他撥開爐灰,發現半片燒焦的紙角,上有“……金餅三箱,分付五嶽”字樣。
他將紙角收進袖中,回鎮時,見鬆風樓前已聚起劍客,佩劍統一左懸,腰間令牌刻“五嶽”二字。兩名弟子正查驗一輛馬車,車上木箱封泥完好,但箱角有輕微刮痕,像是被利器劃過。
李毅繞道聽雨軒後巷,見一名灰袍人匆匆出門,腰間掛著傳令使銅牌。正是昨夜他貼符那人。他尾隨其行至集義堂外,見對方將信交予守門長老,隨即退入側廳。
李瑤在京城驛館密室,正對銅盤閉目。盤麵浮起淡淡光紋,隨符紙感應而動。她執筆在羊皮圖上劃出一道虛線,標注:“天機閣信使,巳時一刻,密信入堂。”
她睜眼,對李震道:“信已遞出,內容未改,但天機閣長老拆封時,眉心緊鎖,召了三名執事密議。”
李震站在沙盤前,指尖點著嵩陽鎮位置。沙盤上,三大門派駐地皆插小旗,紅為五嶽,青為天機,黑為鐵衣。他未說話,隻輕輕一推,將代表東廠的紅子移至鎮外破廟。
“他們若真要結盟,此刻該議金餅分配。若議而不決,便是心不齊。”
李瑤點頭:“我已令暗線在鎮中茶肆、賭坊、客棧散布消息,稱五嶽劍盟私收雙倍金餅,東廠許其獨掌盟主之位。”
李震:“夠了。不必再多言。”
集義堂內,日過中天。
三大門派齊聚正廳。五嶽劍盟居左,掌門之子周元青坐首座,腰佩雙劍,神情倨傲。天機閣居右,長老閉目靜坐,身前擺著三枚銅錢。鐵衣門在下,大弟子熊彪赤膊露臂,鐵鏈纏肩,聲如洪鐘。
周元青開口:“東廠所供金餅,當按門派人數分之。我五嶽三十人,應得其半。”
熊彪冷笑:“三十人?昨夜我派人查過,你們帶來的箱子,隻裝了二十塊金餅,每塊不足十兩。說是三箱,實則縮水近半!”
周元青怒:“你敢汙蔑我五嶽清譽?”
“我非汙蔑,隻是質疑。”熊彪站起,逼近兩步,“若真有三箱金餅,為何不見賬冊?為何東廠密使不來當麵分金?”
廳內氣氛驟緊。
天機閣長老睜開眼,緩緩道:“昨夜我閣收到密信,言五嶽已與東廠私定盟約,事成後獨占北方供奉,另許其掌門入朝為官。”
周元青臉色一變:“假的!絕無此事!”
“信在此。”長老取出信紙,展開一角,“上有東廠火漆,筆跡亦真。你們若不信,可上前查驗。”
周元青未動,身後一名弟子卻突然開口:“那信……邊緣有青痕。”
眾人目光轉去。
長老皺眉:“何青痕?”
“密寫墨水。”那弟子低聲道,“我曾在師叔房中見過。遇熱則顯,冷卻即隱。”
廳內死寂。
片刻後,熊彪猛然拍案:“好一個五嶽劍盟!嘴上說共抗李氏,背地裡卻與東廠勾結,想獨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