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穿過觀星台的石欄,吹動李震的衣角。他站在高處,手中握著一件素麻長袍,布料粗糙,邊緣已有些許磨損。這件衣服從未穿過,也從未示人,藏在箱底多年,原是準備在敗亡之日披上,與家國一同焚儘。
他低頭看著它,手指緩緩撫過領口那道細密的縫線——那是蘇婉早年親手縫製的針腳。那時他們剛落腳青牛縣,戰火未息,人心惶惶。她一邊熬藥,一邊低聲說:“若真到了那一天,我陪你。”
如今,天下已定。
他將麻袍輕輕放在石案上,動作極輕,仿佛怕驚擾了什麼。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方古匣,表麵刻紋流轉,隱隱泛金光。乾坤萬象匣在他掌心微微震動,似有感應。
“開啟最終權限。”他低聲道。
一道金色光流自匣中湧出,直衝夜空。刹那間,整座觀星台被籠罩在柔和卻不可逼視的輝芒之中。空中浮現出一幅巨大的投影——大晟全境圖,山川河流、城池鄉鎮,一一顯現。更令人震撼的是,每一座村落、每一條街巷,百姓頭頂皆升起一點微光,如螢火般升騰而起,順著地脈流向四方主城,再彙成數條光河,最終奔湧向都城方向。
民氣彙聚,國運成型。
係統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檢測到持續正向曆史修正,民心值飽和,因果反噬風險解除。國運模塊永久激活。”
李震凝視著那片星海般的光點,久久不語。每一個光點,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人在田裡扶犁,有人在學堂執筆,有工匠敲打鐵軌,有婦人抱著嬰孩哼唱新編的童謠。這些聲音沒有傳來,但他知道它們存在。
他曾以為,改變亂世靠的是武器、製度、謀略。後來才明白,真正支撐這一切的,是無數普通人願意相信明天會更好。
他抬起手,對著虛空輕點三下。投影切換。
畫麵一轉,落在南方一處小鎮。蘇婉蹲在學堂院中,麵前是個五六歲的女孩,小手緊握毛筆,歪著頭寫一個“人”字。墨跡歪斜,但她極認真。蘇婉伸手扶正她的手腕,輕聲說:“這一撇要穩,像走路一樣,一步一步來。”
孩子抬頭問:“娘娘,這個‘人’字,為什麼要這麼寫?”
蘇婉笑了:“因為人站得直,才不會倒。”
鏡頭再移。
北境邊關,黃昏下的糧倉前,李驍披甲而立,身後是整齊列隊的新征士卒。一名老農端來粗陶碗,裡麵盛著熱茶。李驍接過,仰頭飲儘,額角沁出汗珠。他放下碗,順手幫老人把扁擔扛上肩,又指著遠處堤壩對副將說:“這段坡度不夠,雨季容易塌,加兩層夯土,再鋪石板。”
士兵們已經開始搬運石料,孩童在旁遞送工具,笑聲混在風裡。
最後,畫麵停在政廳深處。
李瑤端坐案前,麵前攤開的是《大晟律》修訂稿。燭火搖曳,映在她清冷的眉眼間。她提筆,在第三十七條末尾寫下一行字:“凡女子,皆可入學、應試、任官。”筆鋒收束有力,墨跡未乾。
她擱下筆,指尖輕輕摩挲紙麵,像是確認這行字是否真實存在。片刻後,她合上卷宗,喚來文書官:“明日早朝呈遞,列入新規。”
李震靜靜看著這一切,呼吸漸漸放緩。
他知道,這一刻,不是終點。
而是某種更沉重的東西終於落地了。
他收回目光,轉向乾坤萬象匣,低聲下令:“封存主動乾預功能,僅保留監察與傳承權限。”
金光微顫,匣體表麵浮現一道裂紋般的印記,隨即閉合。這意味著,從此以後,這個伴隨家族一路崛起的係統,不再能強行扭轉局勢、推演天機、操控龍脈。它將成為一個見證者,而非參與者。
真正的治世,不該依賴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