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剛過,政事堂的燈還亮著。
李震的手指在沙盤邊緣停了片刻,目光落在幽州城外那支微微顫動的箭簇上。他尚未拆封北境細作的密報,案頭燭火忽地一晃,門被猛地推開。
李瑤疾步而入,手中捏著一封加急火漆令。“南門出事了。”她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周文仲聯合七縣退仕官吏,趁夜攻破防營,已逼近倉廩外圍。守軍死傷十餘人,火勢蔓延至第三糧區。”
李震起身,未發一言,徑直走向牆邊銅鈴,連敲三下。鈴聲穿透長廊,傳向西大營方向。
“傳李驍。”他說,“不許放一人入城,不許毀一倉糧草。我要活口,要證據,更要速戰速決。”
李瑤立刻轉身去擬令。她提筆蘸墨,手腕穩定,一道封鎖全城消息通道的指令迅速成文。與此同時,李毅從側門無聲出現,黑衣未披,隻將腰間短刃往鞘中輕推一聲,便領命而去。
晨霧未散,南郊已聞蹄聲。
李驍披甲立於東渠堤岸,身後三百精騎靜默列陣,炮營士卒正將改良輕炮推上土坡。火炮以熟鐵鑄成,形製緊湊,可由四人協力搬運,射程較舊式提升近半。
“東南高地,旗台三丈。”副將低聲稟報,“敵軍架設弓弩七架,拒馬兩重,另有民夫百餘名被驅趕至前陣。”
李驍眯眼望去,叛軍主陣紮在緩坡之上,居高臨下,確為易守難攻之勢。但他嘴角微揚,並未下令強攻。
“等風。”
一刻鐘後,東南風漸起。
“點火!”
一聲令下,三門火炮齊發。轟然巨響撕裂晨霧,炮彈劃出弧線,精準砸入敵陣中央。旗台應聲崩塌,木石橫飛,一麵寫有“清君側”字樣的大旗翻滾落地,頃刻被火星點燃。
叛軍頓時大亂。
“騎兵兩翼包抄,步兵壓進,三段擊輪射壓製!”李驍翻身上馬,親自率中軍突進。
鼓聲驟起,箭雨交錯。前排弓手跪射,第二排立射,第三排搭弦待發,三輪交替,箭矢如織。叛軍陣型本就倉促拚湊,此刻遭猛烈打擊,陣腳迅速潰散。
一名校尉試圖組織反擊,剛舉起令旗,卻被一道黑影自高塔躍下,直撲而來。李毅淩空擰身,一記肘擊將其撞翻在地,反手抽出短刃抵住咽喉。
“周文仲在哪?”
那人掙紮未答,李毅左手掐其腕脈,稍一發力,對方頓時痛哼出聲。
“在……在西南角營帳!”
李毅甩開俘虜,疾步穿陣而過。當他抵達那頂青布大帳時,正見周文仲換上百姓粗衣,欲從後帳溜走。
“你要去哪兒?”李毅聲音不高,卻讓那人僵在原地。
周文仲回頭,臉色慘白:“我乃為天下正道而起,何罪之有?”
“正道不會躲在更衣的帳篷裡。”李毅一步上前,抬腿掃其下盤,順勢擒臂反剪,將人重重按跪於泥地。
鐐銬扣上的那一刻,南門戰局已定。
日上三竿,校場重歸肅靜。
俘虜百餘名被集中看押,兵器堆成小山。李驍下令清點傷亡,僅折損六人,傷二十三,皆因火勢波及所致。百姓起初圍觀,見官兵不擾民居、不奪私物,又聽聞“隻誅首逆,脅從不問”,漸漸散去。
李震arriving於午時。
他未乘輿駕,步行穿過校場,身後跟著李瑤與蘇婉。百官列道相迎,神情各異。有人低頭避視,也有人悄然交換眼神。
高台上,李震展開黃絹詔書,聲如洪鐘:“周文仲,勾結餘黨,焚毀官倉,煽動民亂,罪證確鑿。此非清議,乃謀逆;非諫言,乃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