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士話音未落,營中號角已響。李震披甲出帳,大步跨上戰馬,身後親衛迅速列隊。他沒有多言,隻抬手一揮,三萬邊軍即刻開拔,直撲懷集外兩裡處的邊境線。
晨霧尚未散儘,遠處塵土微揚,楚南騎兵靜立原野,黑壓壓一片,戰旗獵獵作響。前排長矛如林,後排弓手執弓待發,陣勢嚴密,蓄勢待動。李震勒馬於一處緩坡之上,目光掃過敵陣,又回望身後——己方重盾在前,火炮分列兩翼,弓弩手隱於車陣之後,鐵甲森然,殺氣內斂。
“他們停在這裡,不是猶豫,是試探。”李瑤策馬靠近,手中握著剛繪完的布防圖,“敵將未下令突進,說明其主將尚有顧忌。但若我軍稍退,便是示弱。”
李震點頭:“傳令下去,全軍列陣不動,炮口對準敵前鋒三列。另派斥候繞行後山,查其輜重所在。”
“父親。”李瑤頓了頓,“蘇夫人已帶醫療隊撤至五裡外的柳塘村,藥材清點完畢,隨時可接應傷員。”
“好。”他目視前方,“這一仗,不在殺多少人,而在守住民心。百姓剛信我們能護他們,就不能讓他們再看到潰敗。”
話音剛落,敵陣中一騎驟然馳出。那將領身形魁梧,手持長矛,鎧甲泛著暗銅色光澤,直衝兩軍中間空地。他勒馬停步,聲如雷鳴:“李震!你無詔占據兩廣,私設官吏,擅改賦稅,形同叛逆!今我大軍壓境,若即刻退兵,交出印信,尚可保全性命。否則,破城之日,雞犬不留!”
風掠過曠野,吹動戰旗翻卷。
李震緩緩策馬上前,不疾不徐,直至與對方相距三十步才停下。他未戴頭盔,麵容沉靜,聲音卻穿透風聲,清晰傳入雙方將士耳中:“你口稱天命,可曾問過兩廣百姓?去年大旱,閩越官倉滿溢卻不放一粒米,餓死者枕藉道旁。你們在哪裡?瘟疫橫行,村落成墟,百姓跪求半碗藥湯而不得。你們又在哪裡?”
他抬手指向身後村落:“昨夜,三十六村百姓聯名畫押,願歸我治下。他們不要苛政,不要貪官,隻要一口安穩飯吃。你說我是叛逆,那真正背棄黎民者,究竟是誰?”
敵將臉色微變,握矛的手緊了緊。
李震繼續道:“兩廣之地,非你楚南所有,更非朝廷棄地。它屬於那些親手種糧、養蠶、織布的百姓。今日你率兵犯境,不是討逆,是劫土;不是奉命,是為私利。若敢前進一步——我必以火炮轟其陣,以鐵騎踏其營,斬爾首級懸於城門,祭這萬裡山河!”
最後一字落下,身後軍陣轟然應和。盾牌齊撞地麵,鐵甲摩擦之聲彙成低吼,火炮手點燃引信,青煙嫋嫋升起。整支軍隊如一頭蘇醒猛獸,靜而不發,卻已透出凜冽殺機。
敵將麵色鐵青,猛地調轉馬頭,不再言語,疾馳回陣。
李震並未退回本陣,而是駐馬高坡,凝視敵營調動。片刻後,敵軍前排緩緩後撤十步,戰鼓聲漸弱,顯然方才那一番話已動搖其攻勢決心。
“父親。”李瑤快步登上指揮台,攤開布防圖,“敵左翼騎兵間距鬆散,補給車隊正從東南小道靠近。若此時派出輕騎截其糧道,可逼其主動後撤。”
“不急。”李震搖頭,“他們還想賭一把。等的是我們先動。”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敵陣再度變化。一隊百人精騎悄然繞向西側山口,意圖包抄側翼。李毅早已帶暗衛埋伏於此,一聲哨響,數十支勁弩自林中射出,當場放倒十餘騎。餘者驚退,路線暴露。
“果然是想打迂回。”李瑤冷笑,“此人勇則勇矣,卻不知兵貴神速,更不懂虛實之道。”
李震沉聲道:“傳令李毅,不必追擊,隻需盯死山道。另命炮隊調整角度,一旦敵主力移動,立刻覆蓋其集結區域。”
與此同時,前線士兵連日備戰,體力消耗甚巨。部分新兵麵露疲態,握槍的手微微發抖。李震見狀,翻身下馬,步行穿過軍陣。
他走到一排年輕士兵麵前,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甲:“叫什麼名字?”
“張……張二牛,藤縣人。”那士兵挺直腰板,聲音有些發顫。
“家裡還有人嗎?”
“娘和妹妹活下來了,多虧了蘇夫人的藥。”
“那你守在這裡,是為了誰?”
“為了她們能安心吃飯,不再怕半夜有人來搶糧。”
李震點頭,轉身麵向全軍,朗聲道:“你們當中,有多少人是從疫區走出來的?有多少人家中親人曾躺在藥棚裡等一口湯藥?你們不是為我李震打仗,是為你們自己,為你們身後那些終於能睡個安穩覺的百姓!”
士兵們紛紛抬頭,眼中多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