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衝進書房時,李震的手正從榻沿滑落,指尖微微顫動。她一個箭步上前,跪在軟榻邊,兩指立刻按上他頸側。脈搏細得幾乎抓不住,跳得又急又亂。她抬眼掃過屋內,聲音壓得低而穩:“熱水、乾淨布巾、烈酒,馬上拿來。再派人去防疫司,取冰片、黃連、金銀花,騎最快的馬。”
李毅立刻轉身傳令。李驍站在門口,鐵青著臉,拳頭緊攥,指甲陷進掌心。他想上前,卻被蘇婉一眼攔住。
“你彆動。”她說,“現在屋裡每多一個人,空氣就渾一分。他是傷在近肺處,經不起一點濁氣。”
李驍咬牙,卻沒再邁步。
蘇婉已動手解開李震的衣襟。血浸透了裡外三層衣料,黏在皮肉上。她抽出隨身銀剪,沿著傷口邊緣利落剪開,露出一道斜長裂口,深可見肌。刀口偏左,避開了心脈,但刺入角度刁鑽,稍偏半寸就能貫穿肺葉。
她俯身湊近細看,鼻尖幾乎貼上創麵。沒有腐臭,說明尚未化膿,但邊緣微腫,滲出的血帶著暗紅絮狀物——這是內出血的征兆。
“炭爐架起來。”她頭也不抬,“燒一鍋水,加三錢黃芩、五錢金銀花,煮沸後熏著。再拿兩隻瓷碗,倒滿烈酒,放火上溫著。”
親衛迅速照辦。炭火燃起,藥香混著酒氣在屋中彌漫開來。蘇婉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些淡褐色粉末,是她在空間藥圃裡培育的紫花地丁與苦參提純而成,專用於清熱解毒、抑製感染。
她先用銀針點刺肩井、曲池、合穀三穴,暫緩血流。隨後用溫酒浸濕棉布,一點點擦去傷口周圍的汙血。動作極輕,可李震仍是悶哼一聲,眉頭緊鎖,額上沁出冷汗。
“他醒了?”李驍猛地抬頭。
“沒。”蘇婉搖頭,“是神經反射。痛感還在傳。”
她將藥粉均勻撒在創麵上,又取出一卷細麻線和彎針,開始縫合。針穿過肌肉層時,需極穩的手法。她屏息低頭,額發垂下,遮住了半邊臉,隻露出緊抿的唇。一針、兩針、三針……每一針都精準落在斷裂的肌束之間。
李毅遞來一塊濕布,她順手擦了把臉,繼續埋頭操作。外層皮膚縫好後,她敷上一層厚藥膏,再用浸過藥汁的紗布覆蓋,最後以木片夾住兩側胸廓,防止呼吸牽動傷口。
整個過程不到半個時辰,但她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接下來最危險。”她靠在椅背上喘了口氣,“能不能挺過去,看接下來十二個時辰。”
話音未落,李震忽然渾身一抽,四肢僵直,喉間發出咯的一聲。蘇婉立刻撲上去,手指搭上他手腕——脈搏亂如鼓點,呼吸短促得像風箱破洞。
“寒戰。”她沉聲說,“體溫要升了。”
果然,不到片刻,他額頭滾燙,臉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李驍在門外看得心焦,終於忍不住掀簾進來:“他怎麼樣?”
“退燒。”蘇婉隻回兩個字,隨即轉向李毅,“有沒有冰?哪怕一小塊也行。”
“城外窯場那邊或許有存冰,但運回來至少一個時辰。”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有了決斷。從懷中取出一隻小鐵盒,打開後是一支密封的玻璃管,裡麵凍著淡黃色液體。
“這是我留到最後的東西。”她低聲說,“一支複方血漿,能抗休克、補體液,也能壓製毒素反應。但隻能用一次。”
沒人說話。她將玻璃管放入溫水中化開,取來銀針改製的注射器,緩緩推入李震肘窩處的靜脈。
藥液進入身體後,李震的呼吸稍稍平穩了些。蘇婉命人用濕巾輪番擦拭他腋下、頸側、大腿內側,幫助散熱。她自己則一直守在榻前,每隔一刻鐘便探一次脈,看一眼瞳孔。
夜越深,屋內越靜。炭火漸弱,藥湯的氣味淡了下去。李驍始終站在角落,肩上的傷被冷汗浸得發疼,但他沒動一下。李毅幾次勸他去包紮,都被他搖頭拒絕。
三更天時,變故再生。
李震呼吸突然變得極淺,胸口起伏微弱,幾乎看不見。蘇婉貼耳聽心音,心跳慢得嚇人,像是隨時會停。
她立刻掐住他人中,又連點幾處穴位,同時將手掌貼在他胸口,輕輕按壓。一下、兩下……直到第五下,才聽見一聲微弱的咳。
他喉嚨動了動,吸進一口氣。
蘇婉鬆開手,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手還在抖。
“活下來了……”她喃喃道,“你得活下去。”
天光初亮時,李震額上出了汗,體溫終於降了下來。蘇婉揭開敷料查看,滲液清澈,無膿無穢,說明感染已被控製。她換上新藥,重新包紮,動作已有些遲緩,全憑意誌支撐。
李瑤還沒來,錦衣衛仍在查內奸的事。外麵的世界還在運轉,但這間屋子裡的時間像是被拉長了。
蘇婉靠在椅背閉眼歇息,眼皮重得抬不起來。李驍走過來,低聲問:“他什麼時候能醒?”
“不知道。”她睜眼,“至少今天不會。現在最重要的是安靜,不能吵,不能擾。”
李驍點頭,退回門口。李毅站在廊下,手裡捏著一張剛送來的名冊,欲言又止。
蘇婉察覺他的神情,問:“怎麼了?”
“太醫署昨夜當值的醫官裡,有一個今早沒到崗。”李毅聲音壓得很低,“名叫周允,右腿微跛,曾與陳元禮共事三年。”
蘇婉猛地睜眼。
“他人呢?”
“失蹤了。住處沒人,鋪蓋整齊,但藥箱不見了。”
蘇婉站起身,腿一軟,扶住桌角才穩住。她盯著地上那堆染血的紗布,忽然問:“刺客的靴子……留下痕跡了嗎?”
“窗台有刮痕,泥點帶草屑,質地鬆軟。”李毅答,“我們懷疑他藏身陶窯一帶。”
“陶窯……”蘇婉重複一遍,眼神漸冷,“那個地方,離太醫署廢院不過兩條街。”
李驍聽得心頭一緊:“你是說,刺客根本不是外人?他是從太醫署出來的?”
“不隻是出來。”蘇婉緩緩道,“他是被人放進去的。昨晚那場刺殺,有人在替他清路。”
屋內一時寂靜。李震躺在榻上,呼吸平穩,麵色比昨夜好了許多。晨光透過窗紙照進來,落在他臉上,映出一道淡淡的影。
蘇婉走回榻邊,伸手探他額頭。溫度正常。她剛要收回手,指尖卻觸到他嘴角細微的抽動。
下一瞬,李震的眼皮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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