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裂開的青銅門後,那隻手緩緩伸出,指尖沾著濕泥,指節泛白。李毅盯著它,火把舉在胸前,沒有後退。
宮城勤政殿內,一道火光突然在案前炸響。守夜侍衛還沒看清,李震已經站起身。他伸手接住那片燒得半焦的布條,上麵字跡潦草,卻熟悉——“井底現門,敵有異術,速援”。
他認得這是李毅的筆跡。最後一筆拖得極長,像是倉促間寫完便立刻擲出。
李震沒說話,轉身走向殿角銅鐘,抬手連敲三下。鐘聲穿透宮牆,直入禁軍營帳。
不到一盞茶工夫,李驍披甲趕來,身後跟著五名禁軍統領。眾人入殿,見李震站在沙盤前,手指正點在城西一片廢墟上。
“玄清宮。”他開口,聲音不高,“李毅被困在那裡。對手能動地勢,設陣法,不是普通叛黨。”
李驍皺眉:“可我們還不知對方底細。若貿然派兵,萬一中伏……”
“不能等。”李震打斷,“他已經撐了太久。再拖下去,不隻是折損一人的問題。”
一名將領低聲問:“陛下,若都城空虛,敵人趁機攻城怎麼辦?四門守備本就吃緊。”
李震看向李驍:“你帶過北境騎兵突襲蠻族大營,說說,換作是你,會怎麼調兵?”
李驍上前一步,指著沙盤:“龍驤營走密道最快,兩刻鐘能到外圍。但不能直接衝進去。先占製高點,封鎖出口,等後續兵力合圍。”
“那就這麼辦。”李震點頭,“傳令龍驤營副將,率兩千精騎即刻出發,沿地下暗渠行進,抵達後隻許監視,不得接戰。等我下一步命令。”
他又轉向另一人:“關閉四門宵禁,巡城鐵騎每半個時辰換防一次。城頭加哨,弓弩手輪值。”
沒人再出聲。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
李震走到牆邊,取下一塊青銅板。板麵刻滿細紋,像是某種圖紙。他將手掌按在中央,片刻後,板上浮現出幾處紅點。
“這是‘機關圖譜’裡的弩炮布陣圖。”他說,“今夜就在宮城東南、西北、西南三處設伏。一旦有異動,可遠程壓製。”
一名統領忍不住問:“真有這種東西?能自己發動?”
“你不信?”李震看著他,“去年冬,北門暗箭傷人,是誰查出來的?是李毅。他一個人摸進地道,拆了三處機關。那時你們都說,不過是巧匠遺物。現在呢?”
那人低頭不語。
李震收起銅板:“從現在起,延誤軍機者,斬;臨陣脫逃者,族誅。我不追究過去,但今晚之後,若有誰動搖軍心,彆怪我不講情麵。”
殿內一片寂靜。
諸將陸續領命退出。李驍最後一個離開,走到門口時停下:“父親,我去軍營坐鎮,隨時通報前線情況。”
李震嗯了一聲,沒回頭。
等人都走了,他獨自站在殿中,從懷中取出一枚匕首。刀柄磨損嚴重,金屬邊緣已有裂痕。這是多年前李毅送給他的,說是自己親手打磨的。那時候他還小,話不多,隻說了一句:“我會保護您。”
李震用拇指蹭過刀刃,輕輕歎了口氣。
他把匕首收回懷裡,抓起外袍大步走出。
校場燈火通明。三千將士已列陣完畢,馬蹄踏地,發出沉悶聲響。龍驤營士兵全身輕甲,背負複合弓,腰間掛短刃。他們是最先接受新式訓練的隊伍,行動快,紀律嚴,專司秘密任務。
李震登上點將台,目光掃過全場。
“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人在想,為什麼非要救一個人?還是個錦衣衛頭子。”他聲音平穩,“李毅不是為自己冒險。他是替我們所有人去查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攪動風雲。他現在陷在裡麵,生死不知,如果我們不管,以後還有誰敢往前衝?”
台下無人說話,但有人握緊了手中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