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穿過議事廳的廊柱,吹動了掛在牆上的羊皮地圖。一角微微卷起,露出後麵釘在木板上的絲綢路線圖。
李瑤抬手將那角壓平,指尖在敦煌到疏勒的段落上輕輕劃過。她轉身走向主位,衣袖帶起一陣微響。各國使者已入座,有人低頭翻看簡冊,有人交頭接耳。一名來自龜茲的代表正把玩一枚大晟通寶,放在掌心來回滾動。
“昨日我聽人說,你們的人在村口建了醫棚。”於闐國的使臣開口,聲音不高,“治好了幾個麻風病人。”
李瑤點頭:“是我母親蘇婉帶隊前往。他們已在疫區駐紮三日,接診近四十人。”
“醫者仁心。”月氏小邦的長老撚須道,“可這與商路何乾?”
“有乾係。”李瑤從案上取過一份文書,“百姓信了醫,才會信貨。信了貨,才願交易。若一路盜匪橫行、疫病蔓延,誰敢走這條道?”
眾人靜了下來。
她繼續說道:“大晟不以兵威開道,而是先清疫、修路、設驛站。如今北境七鎮已有醫館落地,西域三城也將設立診療點。這不是施恩,是為商旅保命。”
樓蘭使者皺眉:“你們想借此主導規則?”
“不是主導,是共管。”李瑤翻開另一張圖卷,“我提議設立‘輪值協調製’。每年由參與國推選一國主持糾紛調解,任期一年,不得連任。爭議之事,需三分之二國家同意方可裁決。”
堂下響起低語。
康居代表冷笑:“你們新立政權,根基未穩,憑什麼坐主位?”
李瑤看向他:“去年冬,貴國商隊被劫三十七車貨物,死傷十二人。報案後無人追查。今年春,大晟護商隊護送鐵器至焉耆,全程無失。你們覺得,是誰更守規矩?”
對方沒再說話。
大宛國的使臣舉起手:“若遇爭端,如何取證?”
“每支商隊出發前登記貨品、人數、路線。”李瑤取出一本薄冊,“抵達時核對。沿途驛站設有記檔房,由兩國共派人員值守。若有異議,調取記錄為準。”
有人點頭,有人記錄。
這時,安息國代表起身:“我們要求邊境關卡自由通行,並免關稅三年。”
他話音剛落,身旁兩國使者也附和出聲。
李瑤沒有立刻回應。她拿起茶盞喝了一口,放下時目光掃過三人。
“貴國若遇災年,可願無償供給我國糧草?”
三人一愣。
“互惠不是單讓。”她說,“通商之道,在於平衡。若一方隻進不出,久必崩塌。”
安息使臉色微變:“你這是拒絕?”
“不是拒絕,是換一種方式。”李瑤攤開一張新圖,“我提‘分級通關製’。商隊按規模和過往記錄評級。守規者享快速通道,稅率下調一成;違規一次,列入觀察名單,下次查驗加倍時間;兩次以上,暫停通行資格三個月。”
她頓了頓:“評級公開,每年更新。所有國家均可申請複核。”
堂中一片寂靜。
片刻後,龜茲代表輕聲道:“我們小國商隊少,會不會吃虧?”
“不會。”李瑤遞出一份名單,“過去半年,貴國商隊守規率百分之百,起點即為二級。而某些大國雖體量大,但去年超載、逃稅記錄共十九次,初評僅三級。”
眾人哄笑。
安息使麵色鐵青,卻無法反駁。
月氏長老緩緩開口:“那貨幣呢?我們不信你們的通寶。”
李瑤早有準備。她取出一疊紙頁,分發下去。
“這是大晟銀行近三年的鑄幣報告。每枚通寶含銅量八錢二分,誤差不超過半厘。全國設錢莊一百零三處,支持跨州兌付。去年糧價波動不足百分之五。”
她指向其中一行數據:“每月月初,我們會公布當月儲備金與流通量比例。黃金、銅料、糧食皆列明。”
康居使仍搖頭:“紙麵好看,實際難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