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涼了,李毅放下手裡的碗,站起身。他沒有看窗外,也沒有說話,隻是將腰間的刀輕輕扶正。幾名暗部成員站在門外,身上帶著雪,臉凍得發紅。他們剛從北線回來,帶回的消息不多,但足夠讓他警覺。
蠻族營地最近很安靜。這種安靜不對勁。
李毅轉身走進屋內,桌上攤著一張舊地圖,邊角已經磨破。他用手指點了點東隘口的位置,又劃過乾穀一帶。那裡地勢低,風大,積不住雪,適合藏人。上一次他們就是從那裡突襲的。
“再派三組人。”他說,“不許靠近主營,隻在外圍交易點活動。扮成流民,帶貨擔進去。”
一名手下低聲問:“還用陶俑?”
“用。”李毅點頭,“選最小的型號,放進藥匣夾層。入夜後激活,能聽多久就聽多久。”
那人應聲退下。其餘人開始整理裝備。有人往布袋裡塞乾糧,有人檢查弓弦是否受潮。沒有人多問一句。他們知道任務失敗的後果,也清楚李毅從不重複命令。
兩天後,第一份消息傳回。一組人在邊境集市混了半日,趁亂把貨擔留在一間空屋。夜裡陶俑錄到聲音——是蠻語,提到了“初八”和“火攻”。
李毅聽完譯文,眉頭沒動。他讓人把錄音蠟封收好,又調出另一條線報:過去五天,有七批商隊被攔在營外,理由是“祭祀期間禁貿”。但實際上,那些商人看到營內有車轍印向西而去,很深,像是載著重物。
線索對上了。
他立刻下令追查那名潛入我方防線的探子。根據描述,左耳缺角,身形瘦長,最後一次出現是在東隘口以北十裡的一處廢棄哨塔。
第三天傍晚,人抓到了。
是個中年男人,臉上結著冰碴,手腳都被綁住。他一言不發,眼神直盯著屋頂。李毅讓人解開他的繩子,拿來熱湯和傷藥,親自給他塗在凍裂的手背上。
“你們的人也是這麼對待俘虜的?”李毅問。
對方沒回答。
“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要做什麼。”李毅繼續說,“鐵木真想打東隘口,燒糧倉,逼我們調兵。你來查防務虛實,回去報信。可你沒走成。”
那人依舊不動。
李毅從懷裡取出一塊蠟封薄片,放在桌上。“這是我們在乾穀聽到的。你說的話,全在這裡。”
那人終於轉頭看了一眼。
“我不用刑。”李毅說,“你也算條漢子。但你現在不說,等我們抓到下一個,一樣會知道全部計劃。到那時,你就隻剩一個用途——屍體。”
他停頓了一下,“你想當死士,還是當活棋?”
那人喉頭動了動。
半個時辰後,他開口了。
主力三千騎,已集結於乾穀西側窪地。初八子時出發,走東隘口南側山道,目標是焚毀前線糧庫,並在撤退途中伏擊援軍。另有一支百人小隊,將在同日清晨從西南方向佯攻,吸引守軍注意力。
李毅聽完,讓醫者給他包紮傷口,然後關進單獨的屋子。他沒下令殺他,也沒放他走。
情報必須送出去。
但風雪太大,山路封了。信鴿飛不出去,快馬也難行。李驍那邊還在等消息。
李毅回到屋內,打開隨身攜帶的一個銅盒。裡麵躺著一隻巴掌大的信鷂,通體灰白,翅膀收攏。這是家族特製的雙聯型,能在暴雪中滑翔三十裡不落地。
他取出一片輕骨,用小刀刻上密文:
“敵主力三千,初八子時出乾穀,襲東隘口。火油備妥,伏於山道兩側。勿動糧倉守軍,誘其深入。”
刻完後,將骨片卷起,塞進鷂腹的小孔裡,扣緊機關。
外麵風勢稍減。
他走出屋外,舉起手臂。信鷂振翅而起,順著風向掠過雪原,很快消失在灰白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