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導致了身體的虛弱，順著牆壁緩緩向下滑坐，同時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好…好…我簽…我配合…你彆過來…”
他示弱了。
獵戶座停下了腳步，數據流的眼睛注視著他，似乎在評估他話語的真實性。
楚風蜷縮在牆角，雙手抱膝，將臉埋在裡麵，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無聲地哭泣。然而，在他低垂的視野下方，他的意念卻如同最細微的觸須，艱難地、小心翼翼地探出，避開了那些代表物質穩定性的複雜參數，繞開了可能觸發警報的敏感區域，朝著房間內另一個相對“無害”的代碼片段延伸而去。
`[環境參數_室內_聲音_背景噪音：三十四分貝來源：空調壓縮機振動城市交通白噪音…]`
找到了！
背景噪音！這是構成環境氛圍的一部分，不屬於核心物理規則，修改它或許不會引起太強烈的反應！
集中精神！想象聲音放大！扭曲！變成刺耳的、無法忽視的噪音！
修改！音量，八十分貝！頻率，加入高頻嘯叫！
指令發出的瞬間，楚風感覺到太陽穴一陣刺痛，那股阻滯感再次出現，但比修改書桌時輕微了許多。
嗡——！！！
刹那間，原本寂靜的公寓裡，猛地爆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了空調壓縮機極限運轉的轟鳴、汽車喇叭失控般的嘶鳴、以及某種金屬摩擦般尖銳高頻嘯叫的恐怖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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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噪音是如此巨大、如此突兀、如此不協調，仿佛整個空間的聲學係統瞬間崩潰！
獵戶座那一直平穩的數據流雙眼，明顯波動了一下，流轉的速度驟然加快。他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毫無邏輯的聲學攻擊感到了一絲…意外？或者說，是係統在處理這種低層級、非破壞性但極度擾亂的異常時，產生的瞬間遲滯？
就是現在！
楚風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他不是衝向門口——門被鎖死了，而且他絕不認為自己能跑得過一個能凝固時空的怪物——而是朝著客廳的窗戶狂奔而去！
這裡是五樓！跳下去非死即殘！
但他賭的不是跳樓求生！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窗戶代碼的那一行：
`[對象_窗戶_透明度：百分之九十一點二外部視覺輸入：城市夜景貼圖_零四號(加載延遲：零點三秒)]`
外部視覺輸入！貼圖！加載延遲！
如果…如果他能乾擾這個“加載”過程呢？如果他能讓這扇窗戶後麵顯示的，不再是那個看似真實的“城市夜景貼圖零四號”呢？
他不知道這有什麼用，但這可能是他唯一能製造的、超出對方計算之外的變數！
意念如同離弦之箭，在他衝向窗戶的短短兩三秒內，再次強行聚焦！
修改！外部視覺輸入源！替換！替換成…《幻界》登錄界麵的星圖！加載延遲，增大到五秒！
“呃啊！”大腦傳來一陣針紮般的劇痛，鼻子裡似乎有溫熱的液體湧出。連續兩次強行修改現實代碼，對他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負擔。
獵戶座已經從那瞬間的聲學乾擾中恢複過來，數據流的眼睛鎖定了衝向窗戶的楚風。他沒有立刻動作，似乎想看看這個“異常樣本”還能做出什麼。
而就在楚風的手即將觸碰到窗戶玻璃的瞬間——
嗡…嘩！
整扇窗戶，那麵原本映照著窗外城市夜景的玻璃，猛地閃爍起來！像是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屏幕，畫麵劇烈地抖動、扭曲、破碎！
高樓大廈的霓虹燈光如同被潑上了濃稠的彩色油漆，混合、流淌、變形。緊接著，這些扭曲的光影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浩瀚、點綴著無數璀璨星辰的宇宙星圖！正是《幻界》那標誌性的登錄界麵背景！
星圖在窗戶上呈現出來，但卻極不穩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伴隨著刺眼的雪花噪點和扭曲的光帶，那五秒的加載延遲使得這“畫麵”卡頓、跳躍，如同一個拙劣的全息投影故障。
窗戶，變成了一塊巨大而扭曲的、顯示著另一個虛擬世界場景的破爛屏幕！
這詭異至極的景象，讓原本平穩逼近的獵戶座，腳步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停頓。
他那雙數據流的眼睛，緊緊盯著那扇顯示著異常星圖的窗戶，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流轉、計算。
`[嚴重錯誤：本地現實片段視覺輸出模塊遭到未知乾擾…信號源混雜…識彆為…標記實體《幻界》登錄協議…]`
`[警告：異常樣本‘楚風’表現出非常規現實扭曲傾向…威脅等級重新評估中…]`
獵戶座似乎低估了楚風的能力。他以為楚風隻是初步覺醒，隻能進行一些微小的、基於本能的不穩定修改。但這直接替換現實渲染輸出的行為，雖然粗糙且極不穩定，卻展現了一種危險的…創造性？
而楚風，在製造出這扇“星圖之窗”後，並沒有停下。他猛地轉身，背靠著那扇不斷閃爍星圖與雪花的窗戶，麵對著獵戶座，臉上混雜著瘋狂、恐懼和一絲決絕。
“你看！你看啊！”他指著身後扭曲的星圖，對著獵戶座嘶聲大喊，鼻血順著人中流下，他也渾然不覺，“你不是要研究嗎？這就是我！我能做到什麼！你們這個世界不是唯一的！還有彆的！《幻界》！那裡也是真的，對不對？！你們到底是什麼？你們把我們都當成了什麼？！”
他像是在質問獵戶座，又像是在質問這個虛假的世界本身。
獵戶座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狀若瘋狂的楚風，以及他身後那扇不斷閃爍、昭示著兩個世界邊界模糊的窗戶。巨大的噪音還在室內回蕩，配合著這光怪陸離的景象，構成了一幅極度混亂癲狂的畫麵。
良久，那恐怖的噪音終於漸漸平息——或許是楚風無法維持修改，或許是係統自動修複了這部分異常。
室內重新恢複了寂靜，隻有窗戶上星圖閃爍發出的細微“滋滋”聲。
獵戶座的數據眼，光芒流轉的速度慢慢平複下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個依舊捧著的棕色紙箱。
然後，他再次抬頭，看向楚風。
“很有趣的演示，樣本楚風。”他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辨彆的…情緒波動？或許是好奇，或許是…警惕。
“你證明了你的‘潛力’，以及…不可預測性。這確實提升了你的研究價值。”
他向前一步，將手中的棕色紙箱，輕輕放在了兩人之間的地板上。
“但是，這並不能改變最終的結果。”
“這個‘限製器’，你依然需要簽收。這是最後通牒。”
獵戶座的數據眼，毫無感情地注視著楚風。
“自己戴上它。或者…我來幫你。”
楚風背靠著閃爍的星圖窗戶，喘著粗氣，看著地上那個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棕色紙箱。鼻血滴落在地板上，濺開小小的嫣紅。
主動戴上枷鎖，還是被強行套上？
他的掙紮，他的反抗，似乎隻是徒勞地證明了他更需要被“控製”。
絕望，如同冰冷的湖水，再次將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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