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慶祝，是沉重的寂靜，是劫後餘生者對犧牲與代價的默哀，以及對未來更加洶湧暗流的警醒。
當【秩序審判】的異色光輝與那跨越時空的純白秩序之光一同湮滅了虛無陰影，狂暴的“虛無之潮”如同失去了頭狼的鬣狗群，發出一片混亂而無意義的嘶鳴後，開始緩緩退卻、消散於冰冷的奧爾特雲深處時，“新生號”艦橋內，並沒有響起預期的歡呼。
隻有能量係統過載後冷卻的輕微嗡鳴，以及船員們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主屏幕上，代表著“深淵”前哨的坐標依舊存在，但那片空域的黑暗濃度明顯下降了數個量級，仿佛一頭受傷的巨獸，暫時縮回了巢穴舔舐傷口。
勝利了。
但代價呢？
“報告戰損……”李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他依舊站立在艦長席前，身姿挺拔，但臉色卻透著一股力量透支後的蒼白。與那虛無陰影的終極對決，尤其是抵抗其“存在否定”的攻擊，幾乎耗儘了他的心神，靈魂層麵傳來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
“艦體結構完整度87，多處外部傳感器及次要能量導管熔毀。主炮【秩序審判】能量回路因過載需要至少四十八小時冷卻重構。維度潛航模塊輕微受損，修複時間待定。能量儲備……剩餘21，僅夠維持基本航行及防禦。”副官的聲音低沉而迅速，每報出一個數據，都讓眾人的心沉下一分。
21的能量儲備！這意味著“新生號”在接下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都將處於極其脆弱的狀態。任何一場中等規模的遭遇戰，都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人員傷亡？”李默繼續問道，語氣平靜，卻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十七人重傷，均已送入醫療艙，情況穩定。三人……在之前的規則對衝中，靈魂層麵遭受不可逆侵蝕……已確認……腦死亡。”醫療官的聲音帶著沉痛。
三條鮮活的生命，永遠留在了這片冰冷的星空。他們並非死於炮火，而是死於更加殘酷的規則層麵侵蝕。寂靜再次籠罩艦橋，一種混合著悲傷、後怕與憤怒的情緒在無聲蔓延。
李默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那三名船員的麵容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記得他們的名字，記得他們登上“新生號”時的憧憬與決心。守護，從來不是一句空話，它伴隨著最真實的犧牲。
“記錄他們的功績，以最高規格撫恤其家屬。”他睜開眼，目光恢複了一貫的冷靜與堅定，“他們是文明的英雄，他們的犧牲，為我們贏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
他轉向通訊官：“接通‘逐風號’，我要與秦風……以及那位‘遠古守護者’對話。”
……
柯伊伯帶，zeta9碎片星雲。
“逐風號”懸浮在那巨大的遠古殘骸旁，艙內氣氛同樣凝重而激動。秦風與隊員們親眼見證了那一道扭轉戰局的純白之光，也感受到了“新生號”最終擊潰強敵的磅礴力量。
當通訊接通，李默的影像出現在屏幕上時，秦風立刻敬禮：“報告指揮官！任務完成，已與信號源建立接觸！這位是……”
他的目光轉向旁邊。那遠古守護者的能量體並未離開晶體，但其影像通過某種技術投射在了“逐風號”的艙內。它依舊散發著柔和而滄桑的白光，星辰般的眼眸注視著屏幕中的李默。
“年輕的……火種守護者……”它的意念跨越了通訊頻道，直接與李默交流，“汝之文明……汝之方舟……令吾……看到了……久違的……希望之光。”
“感謝您關鍵時刻的援手。”李默微微頷首，表達著誠摯的謝意，同時也敏銳地捕捉到對方意念中的虛弱，“您的狀態似乎……”
“無妨……隻是……沉眠太久……力量……百不存一……”守護者的意念帶著一絲疲憊，“吾名……‘艾爾’aier），乃……‘星靈族’最後一代……‘秩序之源’守護者……”
它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述那段被塵封的古老曆史。所謂的“終焉之暗”，是一種在遠比“記錄者”文明更早的紀元便存在的、渴望將宇宙重歸混沌與虛無的終極災難。星靈族傾儘所有，打造了“秩序之源”及守護者陣列與之對抗，戰爭持續了無數歲月，最終，星靈族近乎族滅，才勉強將“終焉之暗”擊退並分割封印，而“秩序之源”也破碎散落。
“吾承載著……最後一塊較大的碎片……於此沉眠……等待……或許存在的……後來者……”艾爾的目光帶著無儘的滄桑，“汝等所遇‘深淵’……其氣息……與‘終焉之暗’同源……或許是……其逸散的……一絲力量……在漫長時光中……孕育出的……扭曲子嗣……”
這個消息讓李默和秦風都心頭巨震！“深淵”竟然隻是某個更加古老、更加恐怖存在的“子嗣”？那真正的“終焉之暗”本體，又該是何等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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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之方舟……其核心……很奇特……它似乎在……融合……甚至……駕馭……多種規則……包括……一絲……危險的‘虛無’……”艾爾的目光似乎能看透“新生號”的本質，“這條路……很艱難……但若成功……或許……能走出……不同於吾等……也不同於‘終焉’的……第三條路……”
它伸出發光的手，指向自己胸口的符文：“吾之時間……不多了……這塊‘秩序之源’碎片……蘊含的秩序之力……可助汝……暫時穩定方舟……並修複……部分損傷……但更深層的融合……需要汝……自行探索……”
一道溫和而磅礴的秩序能量，順著通訊鏈接，跨越空間，緩緩注入“新生號”的核心。艦體那黯淡的能量紋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亮起，一些受損的模塊開始了自我修複，能量儲備的讀數也開始緩慢回升！
這份饋贈，無疑是雪中送炭！
“小心……‘終焉’的追隨者……並未完全消亡……它們……隱藏在……星海的……陰影中……”艾爾的影像開始變得模糊，意念也愈發微弱，“還有……那些……以‘觀察’與‘交易’為名的……存在……亦不可……完全信任……”
“願秩序……指引汝等……”
最終，它的影像徹底消散，那巨大的晶體也恢複了之前的沉寂，隻是其中蘊含的白色光芒，似乎黯淡了許多。
通訊斷開。
“新生號”艦橋與“逐風號”艙內，都陷入了一片沉默。
勝利的喜悅被更大的危機感所衝淡。他們知道了敵人更恐怖的背景，獲得了寶貴的援助與指引，但也背負上了更加沉重的責任與未來的迷霧。
李默看著屏幕上那塊逐漸遠去的遠古殘骸，目光深邃。
星海的新局，已然展開。
而地球文明，在這盤更加宏大的棋局中，終於從一枚被動挨打的棋子，變成了一個……不容忽視的“變量”。
第二十卷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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