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道外“主宰”淨化艦隊的出現,如同死神的陰影,瞬間籠罩了整個沙漠星球。那不是幾艘巡洋艦,而是由一艘龐大的、十字架狀的主力艦為核心,輔以數十艘各式戰艦組成的毀滅性力量。它們的目的是明確的——抹除古海床上那個無法理解的、散發著龐大生命能量的異常信號源,以及所有與之關聯的“雜質”。
“來不及撤離了!”凱登指揮官看著傳感器上那令人絕望的艦隊規模,聲音嘶啞。依靠“朝聖者號”的殘骸和遺民們原始的交通工具,他們根本無法在艦隊完成軌道封鎖前逃離星球。
“進入‘守護者’飛船!”艾拉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做出了決斷,“那是我們唯一的希望!它的能量場能乾擾‘主宰’的掃描,艦體結構或許能抵禦軌道轟炸!”
沒有時間猶豫。所有幸存者——包括“朝聖者號”的乘員和岩瞳族長帶領的願意跟隨的遺民,迅速收拾必要的物資和設備,湧入了那艘古老的巨艦。當最後一人進入後,艾拉和幾名技術人員合力,試圖利用生命共鳴,激發飛船的防禦係統。
這一次,不再是為了威懾,而是為了生存。
數百人聚集在飛船的核心區域,將求生的意誌、守護家園的決心提升到頂點。溫暖的白光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熾烈,如同一個巨大的光繭,將整艘飛船包裹起來。艦體表麵的紋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流轉起來。
就在光繭形成的幾乎同時,軌道上的淨化艦隊開火了。
沒有警告,沒有通訊。無數道冰冷的、蘊含著純粹毀滅意誌的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從天而降,覆蓋了整個古海床區域。沙地被瞬間汽化,巨大的岩柱化為齏粉,整個海床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犁過,留下縱橫交錯的焦黑深坑。
然而,處於轟擊中心的“守護者”飛船,卻如同激流中的磐石,巋然不動!那層由生命能量構成的光繭,在能量光束的衝擊下劇烈波動,泛起無數漣漪,卻頑強地沒有被擊穿!光束中蘊含的、試圖分解物質和能量的秩序力量,在接觸到這充滿活性和不確定性的生命能量場時,仿佛遇到了天敵,被極大地削弱和抵消了!
“有效!它的防禦係統能抵擋軌道轟炸!”技術官看著相對穩定的內部讀數,激動地喊道。
艦內爆發出劫後餘生的歡呼。岩瞳和他的族人們看著舷窗外那毀天滅地的景象和巋然不動的光繭,眼中充滿了對“守護神”的狂熱崇拜。
但艾拉和凱登的心情並未放鬆。他們能感覺到,維持這光繭需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量,外麵的人已經開始露出疲憊之色。而軌道上的艦隊,顯然不會隻有這一輪攻擊。
果然,第一輪齊射未能奏效後,淨化艦隊改變了策略。那艘十字架狀的主力艦腹部,打開了一個巨大的發射口,一個結構複雜、如同多麵體水晶的裝置被緩緩推出。裝置開始旋轉,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針對信息結構和邏輯鏈的攻擊性能量波動——這是“主宰”的規則武器,準備強行“格式化”這片區域,從根源上瓦解“守護者”飛船的防禦!
“是邏輯炸彈!”艾拉臉色一變,“生命能量場可能無法完全防禦這種針對規則層麵的攻擊!”
一旦規則被改寫,光繭會瞬間崩潰,整艘飛船可能會從物質層麵直接解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艾拉腦海中靈光一閃!她想起了與莉亞娜通訊時得到的碎片信息——“主宰”在尋找一把“鑰匙”!以及,“林梅”先祖記錄中提到的,“主宰”極度厭惡和畏懼“混沌”!
鑰匙……混沌……
一個極其冒險的計劃在她心中瞬間成型。
“所有人!聽我指揮!”艾拉站到飛船的中央,她的聲音通過內部通訊傳遍每個角落,“停止輸出守護和防禦的意誌!改變你們的意念!去想最混亂的、最不合邏輯的、最隨機的事情!放棄秩序,擁抱混沌!”
這個命令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在生死關頭,放棄防禦,去想亂七八糟的東西?
“照她說的做!”凱登雖然不解,但他選擇無條件信任艾拉,率先放空心神,開始胡思亂想,從童年的糗事到毫無關聯的數學公式。
岩瞳族長雖然不明白“混沌”是什麼意思,但他理解了艾拉要求“打破常規”的意圖。他對著族人們發出低沉的吼聲,遺民們開始回憶那些毫無規律的沙暴、隨機出現的海市蜃樓、夢中光怪陸離的景象……
艾拉自己,則徹底放開了對腦海中“林梅”印記的約束,讓那些屬於上一個紀元的、充滿悲傷、憤怒、愛戀、犧牲的混亂情感,以及那些關於“深淵回響”和規則廢墟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
數百人混亂、無序、充滿矛盾的精神力量,在艾拉有意識的引導和放大下,彙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純粹的“混沌洪流”,注入了“守護者”飛船的能量係統!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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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者”飛船那原本溫暖、穩定、充滿秩序感的生命能量場,在這股“混沌洪流”的注入下,發生了劇烈的變異!白色的光繭開始閃爍,色彩變得斑斕而詭異,能量波動變得極度不穩定,時而如同狂暴的海洋,時而如同靜謐的深淵,完全無法預測!
這股變異後的能量場,不再僅僅是防禦。它像是一個活著的、不斷自我演化的混沌係統,主動迎上了“主宰”主力艦發射的那道規則攻擊能量!
沒有爆炸,沒有衝擊。
兩道性質截然相反的能量在空中相遇——一邊是極致的、試圖定義一切的秩序,一邊是純粹的、否定一切定義的混沌。
秩序試圖將混沌納入其邏輯框架,將其“格式化”。但混沌本身沒有固定的結構,秩序的力量如同拳頭打進了棉花,又像是試圖用尺子去測量流水的形狀,完全無從下手,反而被混沌那無窮的隨機性和可能性所侵蝕、所乾擾。
那道足以改寫星球局部規則的攻擊,在接觸到變異能量場的瞬間,就如同雪崩般自行瓦解、消散了!其蘊含的冰冷邏輯被混沌的信息洪流徹底淹沒、汙染,失去了所有效力!
軌道上,那艘“主宰”主力艦似乎也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其能量讀數瞬間變得極其混亂和不穩定,甚至短暫地失去了對部分艦載係統的控製!它顯然沒預料到會遇到這種完全超出其數據庫認知的、非邏輯的抵抗方式!
“成功了!混沌……克製它們的秩序!”艾拉虛弱地癱倒在地,臉上卻帶著勝利的笑容。她用儘最後的力量,對凱登說道:“趁現在……它們係統混亂……用‘守護者’飛船……攻擊……或者……逃離……”
然而,還沒等凱登做出決定,“守護者”飛船自身,卻因為承受了過於龐大的、性質衝突的能量生命秩序與意識混沌),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艦體內部多處區域冒出電火花,部分係統開始過載停機,那層變異的光繭也變得明滅不定,仿佛隨時都會崩潰。
這艘古老的飛船,畢竟已經沉睡太久,無法長時間承受這種級彆的能量衝擊。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變化發生了。
或許是受到了那股龐大“混沌洪流”和生命能量的雙重刺激,或許是“守護者”飛船自身的某種應急機製被觸發,艦長室內那幅巨大的星圖,突然自行亮了起來!星圖中央那個如同大樹般的符號,散發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
同時,一個溫和而蒼老的、不同於之前任何合成音的意念,直接回蕩在所有乘員的腦海中:
“檢測到……高濃度生命共鳴……與……混沌原初之力……”
“符合……緊急協議‘火種傳承’……啟動條件……”
“非標準……躍遷程序……啟動……目標……‘起源之苗’……”
“願生命……之樹……指引你們……”
伴隨著這個意念,整個“守護者”飛船被一股無法抗拒的、溫和卻龐大的力量包裹,開始劇烈震動!艦體外層的光繭向內收縮,與艦體融合,形成一個致密的光卵。
“它要帶我們走!”凱登驚呼。
沒有給他們任何反應時間,光卵猛地一閃,連同內部的數百名成員,瞬間消失在沙漠星球的上空,隻在原處留下一個緩緩平複的空間漣漪。
軌道上,剛剛從係統混亂中恢複過來的“主宰”淨化艦隊,隻能眼睜睜看著目標消失在自己的探測範圍內。它們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隻能將這次任務的徹底失敗,記錄為“遭遇未知高維生命體乾涉,目標丟失”。
而在遙遠的、未知的宇宙深處,一顆被翠綠色光芒籠罩的、生機勃勃的星球外,一顆巨大的光卵撕裂空間,緩緩浮現。
“守護者”飛船,承載著最後的幸存者與沙海遺民,遵循著古老的協議,開啟了一段通往“起源之苗”的未知旅程。淨化之火未能將他們吞噬,生命與混沌交織的歌聲,指引他們走向了命運的下一個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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