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發送的權限密鑰像一把無形的鑰匙,為莉亞打開了“新生”集團最核心的數據庫之一——“回聲”計劃全球監測網絡。數據流如同洶湧的暗河,瞬間湧入她的便攜設備,幾乎讓那經過改裝的硬件當場宕機。
她藏身於舊港區地下網絡一個相對乾燥的岔道,背靠著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壁,指尖在虛擬鍵盤上飛速舞動,過濾著海量的信息。屏幕上,代表著全球“淨化者”能量活動的光點密密麻麻,如同星海。其中絕大多數光點穩定而黯淡,代表著已成功接入“吞噬者”網絡、意識趨於平穩或者說同化)的個體。但還有一小部分,如同星海中躁動不安的變星,閃爍著異常的能量特征——更高的波動性,更複雜的頻譜,以及……微弱的、與“吞噬者”統一場不協調的“意識雜訊”。
這些,就是她的目標——尚未被完全同化的潛在引導核心。
“‘回聲’算法標記了七百三十四個高概率目標,”莉亞喃喃自語,眉頭緊鎖,“分布在全球各大洲,人口密集區尤其集中。”她快速進行著交叉比對和優先級排序,尋找那些能量特征最活躍、意識雜訊最明顯,且地理位置相對容易接近的目標。
時間!她最缺的就是時間!艾拉給出的四十小時倒計時,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她不可能跑遍全球,必須找到效率最高的切入點。
她的目光鎖定在東亞第七都市圈的一個目標上。編號eas07,能量波動極其劇烈,意識雜訊中檢測到強烈的“創造性思維”殘留和“情感衝突”模式,位置顯示在都市圈邊緣的一個大型“新生”優化中心內。這是一個極佳的樣本,如果成功,其作為引導核心的潛在影響力也更大。
但如何解近?優化中心戒備森嚴,尤其是在湯姆森事件和舊港區能量風暴之後。
就在她凝神思考時,守夜人的通訊再次不期而至。
“目標鎖定eas07了?眼光不錯,小鳥。”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讚許,仿佛莉亞的一切行動都在他預料之中,“那是個硬骨頭,第七都市圈優化中心的安保等級已經提升到戰爭級彆。硬闖等於自殺。”
“你有辦法?”莉亞直接問道,她沒時間繞圈子。
“總是這麼心急。”守夜人輕笑,“辦法嘛……有一個。第七都市圈優化中心的負責人,哈裡斯博士,是個……有故事的人。他有個女兒,是早期‘淨化序列’的接受者,也是潛在的引導核心之一,編號eas03,目前處於深度觀察期。哈裡斯對她保護得極好,但他內心深處,對‘淨化’的長期效應存在疑慮。尤其是最近他女兒開始出現……類似eas07的意識雜訊。”
莉亞立刻明白了守夜人的意思。“你想讓我利用他?”
“互惠互利而已。”守夜人語氣平淡,“我提供哈裡斯的把柄和他無法拒絕的‘幫助’,你利用他的權限進入優化中心,接近eas07。各取所需。”
這是一場與魔鬼的交易。但莉亞彆無選擇。
“把資料給我。”她沉聲道。
“已經發給你了。祝你好運,小鳥。記住,你隻有不到四十小時了。”
通訊中斷。一份關於哈裡斯博士及其女兒的詳細檔案出現在莉亞的設備上,包括一些足以讓他身敗名裂的財務問題,以及一份關於如何暫時穩定他女兒意識雜訊的、未經證實的“偏方”。
莉亞快速瀏覽完畢,深吸一口氣,開始編寫一封加密郵件。她需要精心措辭,既要施加壓力,又要給予希望,將這個猶豫的父親,拉入她的陣營。
“新生”塔,林湛的私人實驗室。
這裡不像指揮中心那樣充滿科技感,反而更像一個古典學者的書房與尖端生物實驗室的結合體。空氣中彌漫著舊書卷和消毒液混合的奇特氣味。林湛站在一個複雜的生物信息交互界麵麵前,屏幕上顯示著“諾亞”計劃的核心——意識上傳協議的最終調試界麵。
艾拉站在他身後,彙報著“信息逸散”問題的“最新進展”。
“……我們嘗試了十七種不同的意識錨定算法,但逸散率始終無法穩定在百分之五以下。”艾拉指著屏幕上不斷跳動的、令人沮喪的數據曲線,“問題可能根植於意識本身的量子相乾性,強行剝離與靈髓背景輻射的關聯,會導致不可逆的信息損失。”
林湛背對著她,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控製台邊緣,發出沉悶的嗒嗒聲。“原因。”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我們懷疑,意識並非獨立存在於大腦的生物電信號,它與某種……更宏大的場產生了糾纏。可能是‘吞噬者’網絡,也可能是其他我們尚未認知的維度。”艾拉小心翼翼地引入著概念,“強行上傳,就像把魚撈出水麵,即使能暫時維持生命體征,其本質也已經改變了。”
她停頓了一下,觀察著林湛的反應,然後拋出了準備好的“解決方案”:“我建議,暫停最終上傳序列,啟動‘深度掃描’協議。我們需要更多時間,對篩選出的‘火種’意識進行更精細的建模,嘗試在上傳前模擬並補償這種信息逸散。這至少需要……七十二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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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拖延時間翻了一倍。
實驗室裡陷入沉默,隻有設備運行的微弱低鳴。林湛依舊沒有轉身。
艾拉的心跳加速,她能感覺到林湛那無聲的壓力如同實質般彌漫在空氣中。
“七十二小時……”林湛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艾拉,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諾亞’將在‘吞噬者’網絡可能完成固化的最後階段啟航,風險呈指數級增加。”
“但帶著有缺陷的火種進入未知,風險更大!”艾拉據理力爭,“林,我們不能拿人類文明的最後希望去賭博!我們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後,林湛緩緩轉過身。他的臉上沒有艾拉預想中的憤怒或質疑,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讓她感到陌生的冷靜。
“你說得對,艾拉。”他平靜地說,“我們不能賭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