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絲,不知何時再次從鉛灰色的雲層縫隙中垂落。
淅淅瀝瀝,敲打在焦黑的泥地、倒塌的籬笆、
散落的雜物和那些癱倒在地、呻吟哀嚎的幸存者身上。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焦糊、硫磺和雨水的濕冷氣息。
蓋伊依舊僵在原地,保持著那個甩出臂弩的姿勢。
瘦小的身體如同被凍僵的冰雕,隻有胸口劇烈的起伏和牙齒不受控製的“咯咯”打顫聲,證明他還活著。
他沾滿泥漿的臉上,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死死盯著那尊覆蓋著藍黑骨甲的恐怖魔神踉蹌奔逃、最終消失在沼澤深處雨霧中的龐大背影。
直到那沉重的腳步聲徹底被雨聲吞沒,他才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般,猛地癱軟下去,重重摔在冰冷的泥水裡。
冰冷的泥漿灌入口鼻,嗆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混合著泥水糊滿了臉頰。
“媽……媽……”
他掙紮著抬起頭,目光慌亂地掃向不遠處。
母親正蜷縮在泥水裡,抱著那條被冰晶貫穿、扭曲折斷的右腿,發出壓抑的、斷斷續續的痛苦呻吟。
蓋伊連滾帶爬地撲過去,用儘全身力氣將母親半抱起來,瘦弱的肩膀支撐著她殘破的身體。
“走……快走……”
婦人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和催促,
“離開……這裡……那東西……還會……回來……”
蓋伊咬著牙,瘦骨嶙峋的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攙扶著母親,一瘸一拐地朝著村落深處、那幾棟尚未完全倒塌的土石小屋挪去。
每一步都伴隨著母親痛苦的抽氣和腳下泥濘的拖拽。
其他幸存者也陸續掙紮著爬起,互相攙扶著,或拖著昏迷的同伴,
如同受驚的羊群,踉蹌著、沉默地湧向村落深處殘存的庇護所。
沒有人歡呼勝利,隻有死寂的沉默和劫後餘生的麻木。
庫根焦黑的殘軀依舊孤零零地趴在冰冷的斷梁上,無人問津。
老塔頓癱在泥水裡,胸口微弱地起伏著,眼神空洞地望著灰暗的天空。
村落中心那根巨大的長牙獸骨警鐘,在風雨中微微搖晃,
垂吊的骨槌沉重懸垂,如同為這場災難敲響的喪鐘。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衝刷著焦黑的土地,
稀釋著泥濘中的血跡,也暫時掩蓋了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和焦糊味。
殘破的村落如同一個巨大的、流著膿血的傷口,在風雨中無聲地抽搐、呻吟。
…………
…………
沼澤深處,礦場墳場邊緣。
冰冷的雨水敲打在嶙峋的礦石和扭曲的金屬殘骸上,發出單調而密集的“劈啪”聲。
濃重的霧氣在雨幕中翻滾、凝聚,將這片巨大的鋼鐵墳場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死寂之中。
林一龐大的身軀倚靠在一座半傾覆的巨大耕耘者殘骸旁。
覆蓋全身的幽暗藍黑骨甲,此刻黯淡無光,布滿了蛛網般的慘白裂紋和焦黑的灼痕。
胸前那道巨大的裂口邊緣,骨甲碎片剝落殆儘,露出下方一片狼藉的景象:
焦糊碳化的墨綠色“肌肉”組織如同被強酸腐蝕過,大片萎縮、塌陷,
暴露出深處那顆核桃大小、光芒微弱到幾乎熄滅、表麵布滿密集能量裂紋的熔爐核心!
粘稠的墨綠體液如同膿血,從裂口深處緩緩滲出,
混合著冰冷的雨水,沿著骨甲棱角流淌、滴落,在泥濘中暈開一小片暗綠色的汙漬。
劇痛依舊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每一寸被汙穢熔鑄的結構。
但更深的,是一種源自核心本源的……空虛與虛弱。
熔爐核心每一次微弱的脈動,都泵動出極其稀薄、遲滯的幽暗能量流,
勉強維持著這具龐大軀殼不至於徹底崩解。
蜥人烙印深處那冰冷的搏殺本能,在核心遭受重創後,
如同被激怒的毒蛇,變得異常活躍、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