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的專列在晨曦微露時駛離了上海站,如同來時一樣隱秘。
月台上,張宗興鐘先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漸亮的天光中,但他的心卻並未感到輕鬆。少帥雖采納了他的建議,決心穩坐北平,靜觀其變,可南京那潭渾水,一旦攪動,又豈是那麼容易平息?漣漪終將擴散至全國。
數日後,南京,黃埔路官邸。
蔣介石的臉色陰沉。他剛剛收到張學良從北平發來的通電。
電文措辭懇切,大談“維護黨國統一”、“避免內部鬩牆”、“一切以黨國大局為重”,並表示東北軍“謹守防區,嚴防外侮”,呼籲各方“通過黨內協商解決分歧”。
通篇下來,看似擁護中央,實則未對胡漢民作任何指責,更未承諾一兵一卒的軍事支持。
“滑頭!十足的滑頭!”蔣介石將電文重重拍在桌上,聲音冰冷,
“他張學良是打定主意作壁上觀,要看我和胡漢民的好戲了!”
一旁的陳布雷推了推眼鏡,小心翼翼道:
“校長,漢卿此舉,雖未明確支持,但也未倒向胡漢民一方。眼下穩住他,不讓他被胡漢民拉過去,已是上策。至少,華北暫無後顧之憂。”
“後顧之憂?”蔣介石冷哼一聲,
“他現在是坐山觀虎鬥,等著我們兩敗俱傷!”
“還有那些從日本回來的學生,一個個眼高於頂,張口閉口‘武士道’、‘徹底清黨’,胡漢民把他們當槍使,殊不知是引狼入室!”
他煩躁地踱步。胡漢民以“扞衛約法”、“反對軍事獨裁”為名,聯合黨內粵籍元老及部分西山會議派殘餘,在立法院和監察院頻頻發難,指責他“以軍乾政”、“破壞訓政”。
更麻煩的是,那些留日歸來的少壯派軍官,如潘佑強、滕傑等人,思想激進,主張效仿日本,建立絕對權威的軍政府,對蔣介石的“溫和”與“權術”頗多不滿,這股力量被胡漢民利用,形成了黨內一股不容小覷的“極右”壓力。
“給北平發電,”蔣介石停下腳步,命令道,
“以我的名義,嘉獎漢卿深明大義,顧全大局。同時,提醒他注意日本關東軍動向,華北防務,至關重要,切不可懈怠。”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另外,讓我們的人,盯緊胡漢民和那些‘士官係’的一舉一動,尤其是他們與北方,與廣州,乃至與日本方麵的任何接觸!”
“是!”
就在蔣介石加緊布局的同時,廣州,胡漢民的臨時寓所內,也是暗流湧動。
古應芬、鄧澤如等粵籍元老圍坐一堂,氣氛凝重。
“展堂兄,張學良的通電,態度曖昧,看來是指望不上了。”古應芬歎了口氣。
胡漢民穿著長衫,麵容清臒,眼神卻依舊銳利。他捋了捋胡須,沉聲道:
“張學良坐擁東北軍,首鼠兩端,不足為奇。我們本也未將全部希望寄托於他。關鍵在於‘理’和‘勢’!”他提高了聲調,
“蔣介石破壞約法,專橫獨裁,此為失‘理’!我們聯合黨內同誌,高舉護法旗幟,順應民心,此乃得‘勢’!隻要我們將事情鬨大,鬨到全國輿論沸騰,鬨到國際社會關注,他蔣介石難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我們這些黨國元老動武不成?”
“可是,蔣手握軍權……”鄧澤如仍有疑慮。
“軍權?”胡漢民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