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順承王府。
春寒料峭,但書房內的氣氛比室外更加冰冷。
張學良召集了於學忠、王樹翰等核心幕僚,商討應對南京新政之策。
桌上攤開著蔣介石親筆信的電報稿,以及厚厚一摞關於《兵役法》和《保安製度改進大綱》的細則文件。
“蔣公這是要逼我們表態啊。”於學忠眉頭緊鎖,
“全麵推行新兵役法,意味著我們的征兵自主權大大削弱;警察係統改組,地方治安權也要上交。這無異於自斷臂膀!”
王樹翰推了推眼鏡,語氣謹慎:“副總司令,南京方麵言辭懇切,冠以‘統一救國’之名,若我們明著抵製,恐授人以柄,被扣上‘破壞統一’、‘擁兵自重’的帽子。如今國內輿論,對此頗為關注。”
張學良靠在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紅木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何嘗不知這是陽謀?蔣介石挾“中央”大義,行削藩之實。配合,則東北軍根基動搖;不配合,則政治失分,甚至可能麵臨軍事壓力。
“孝侯於學忠字),”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你說,我們東北軍立足的根本是什麼?”
於學忠一怔,答道:“是三十萬忠於副總司令的弟兄!”
“是人心。”張學良糾正道,目光深邃,
“是東北父老認為我們能保境安民的人心。若我們為了保住軍隊的‘獨立’,而公開對抗中央,導致內部紛爭,乃至給日本人可乘之機,這人心,還會在嗎?”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庭院中在寒風中頑強吐露新芽的草木。“蔣公用的,是堂堂正正之師。我們也不能落了下乘。”
他轉過身,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冷靜:
“回電南京。第一,表示我華北軍政當局,堅決擁護中央統一政令、軍令之決策,此乃強國之本。第二,鑒於華北地處國防前線,日寇窺伺,情況特殊,請求允許我部暫緩全麵推行新兵役法,但仍按中央要求,先行整編現有部隊,提高戰鬥力,並選派得力軍官入中央軍校受訓,以示誠意。第三,警察係統改組,可先行在北平、天津等核心城市試點,摸索經驗,逐步推廣,避免操之過急引發地方動蕩。”
這是一套典型的“外恭內倔”的策略。
表麵上高舉擁護大旗,實際上以“前線特殊情況”為由,爭取緩衝期和變通空間。既避免了直接對抗,又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實力和自主性。
“妙啊!”王樹翰撫掌,“如此,既回應了中央,堵住了悠悠之口,又為我們爭取了時間和空間。副總司令高明!”
於學忠也鬆了口氣,這確實是眼下最穩妥的辦法。
這時,副官送進來幾封私人信件。
張學良隨手翻閱,其中一封來自上海蔣士雲的秀美字跡,讓他目光微頓。
信中除了尋常問候,還隱晦提及:“聞金陵新政雷厲,漢兄身處要衝,望善加斡旋,勿使小人借此生事,損及兄之清譽。”依舊是那份知性的關切與提醒,仿佛遠在南國,也能感受到他此間的壓力。
他將信收起,對幕僚們道:“就按此意起草電文,措辭要誠懇,理由要充分。另外,通知各部,整編訓練要立刻抓起來,做出樣子給南京看!尤其是對日偵察和邊境防務,絕不能有絲毫鬆懈!”
……
上海,深夜。“仙樂門”密室。
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冷雨,敲打著玻璃,更添幾分孤寂與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