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法租界的地下診所,趙鐵錘的手術持續了數小時,最終勉強保住了性命,
但傷勢過重,失血過多,依舊昏迷不醒,被轉移到了一處更為隱蔽的安全屋進行後續治療。
小野寺櫻寸步不離地守著他,用濕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額頭的冷汗,那雙原本清澈的眸子如今盛滿了憂慮與恐懼,卻也有著異乎尋常的堅韌。
張宗興站在安全屋狹小的客廳裡,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行動成功了,日軍的化學武器陰謀被挫敗,但這勝利的滋味,卻混雜著犧牲弟兄的鮮血和痛苦,苦澀難當。
阿明沉默地站在他身後,臉上是未乾的淚痕和壓抑的怒火。
“興爺,”阿明聲音沙啞,
“犧牲弟兄的後事……已經按規矩安排好了,家屬也送了撫恤金過去,用的是杜先生名下公司的名義。”
張宗興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撫恤金能彌補失去親人的痛苦嗎?不能。但這是他們目前唯一能做的。
江湖路,刀頭舔血,每一次行動都可能有人回不來,這個道理他們都懂,但當死亡真正降臨在朝夕相處的兄弟身上時,那份痛楚依舊撕心裂肺。
腳步聲輕輕響起,蘇婉清端著兩碗剛熬好的小米粥走了進來。
她的手臂纏著繃帶,臉色依舊蒼白,但神情已經恢複了慣常的冷靜。她將一碗粥遞給阿明,另一碗放在張宗興麵前的矮幾上。
“吃點東西吧,宗興。你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
張宗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碗冒著熱氣的粥,搖了搖頭,實在沒有胃口。
蘇婉清沒有勉強他,隻是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安靜地陪著他。
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語的安慰都是蒼白的,默默的陪伴或許更能給他一些支撐。
過了一會兒,安全屋的門被輕輕敲響,是約定好的暗號。阿明警惕地透過貓眼確認後,打開了門。進來的是負責與婉容那邊聯絡的婆子。
“張先生,”婆子低聲道,
“郭女士……很擔心您。她寫了個字條,讓我務必交到您手上。”說著,她遞過來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宣紙。
張宗興接過,展開。
紙上是他熟悉的、婉容那娟秀而略帶哀婉的筆跡,沒有抬頭,沒有落款,隻有簡短的幾句話:
“聞外間風雨甚急,心緒難寧。萬望君一切安好,珍重自身。若得閒,盼能一見,知你平安,我便心安。”
字裡行間,充滿了毫不掩飾的牽掛與依賴,如同藤蔓,悄然纏繞上他本已沉重不堪的心。
張宗興看著這張字條,心中五味雜陳。
婉容的柔情,是他在這冰冷殘酷的爭鬥中難得的一絲溫暖,但也是一種甜蜜的負擔。他現在的處境如此危險,影佐禎昭必然像瘋狗一樣四處搜尋他和他身邊人的蹤跡,此時與婉容見麵,無疑會增加暴露的風險,不僅危及自身,更會連累她。
他將字條緩緩折好,放入懷中。對那婆子道:
“回去告訴郭女士,我一切安好,讓她不必掛心。眼下風聲緊,不便相見,讓她安心待在住處,不要隨意走動。”
婆子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客廳裡再次剩下他們三人。
蘇婉清將張宗興剛才的動作和細微的神情變化都看在眼裡,她垂下眼簾,端起自己那碗已經微涼的粥,小口小口地喝著,沒有說話。
她能理解張宗興的決定,理智上完全讚同,但心底某個角落,卻還是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他對婉容,終究是不同的。
那份明顯的嗬護與不忍,是她從未奢求,也深知自己不該奢求的。
張宗興似乎察覺到了蘇婉清瞬間的低落,他轉過頭,看向她,目光複雜。
他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對蘇婉清,是生死相托的戰友,是深入骨髓的默契,是無需言說的信任。這份情義,厚重如山,早已超越了普通的男女之情,卻又因為這份超越,而變得更加難以界定和觸碰。
“婉清,”他最終隻是低聲喚了她的名字,帶著一絲疲憊和歉意,“你也受了傷,好好休息。後麵……還有很多硬仗要打。”
蘇婉清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已經恢複了平時的冷靜與淡然。
“我沒事,皮外傷而已。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她頓了頓,補充道,
“北平少帥那邊,是否需要再發一份更詳細的通報?還有,揭露日軍化學武器陰謀的證據,我已經安排好了傳遞渠道,預計明天就能見報。”
她迅速將話題拉回了正事,用行動表明,她不需要額外的安慰,她是他可以完全信賴的、最堅固的堡壘。
張宗興心中一動,感激與愧疚交織。他點了點頭:
“好,北平那邊我來處理。證據見報後,密切關注日本人和南京方麵的反應。”
亂世之中,情義兩難。一邊是柔婉依戀、需要他全力保護的紅顏,一邊是冷靜堅韌、與他並肩作戰的知己。
他無法辜負任何一份情義,卻也無法同時給予她們完整的守護。他隻能將這份沉重的情感深埋心底,繼續扛起那似乎永無止境的家國重任,在這暗夜中踽踽獨行。
窗外的天色,愈發陰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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