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雪並未持續太久,轉為冰冷的冬雨,淅淅瀝瀝,將前夜的薄雪衝刷成泥濘,也讓這座城市的寒意更添幾分濕漉漉的窒息感。
“仙樂門”密室內的氣氛,比窗外的天氣更加凝重。
張宗興麵前攤開著兩份剛剛送達的情報,一份來自蘇婉清,另一份則源自郭管家新拓展的渠道。
蘇婉清的情報證實了之前的擔憂:
“昭和通商”及其關聯的皮包公司,對糧食和藥品的囤積規模遠超預期,已經開始對黑市價格產生明顯影響。
更棘手的是,工部局內部似乎出現了不同的聲音,有部分外籍官員傾向於對日方的“商業行為”采取綏靖態度,這無疑給影佐的經濟擾亂計劃開了綠燈。
而郭管家通過那位偽滿舊吏的關係,旁敲側擊地探聽到,“東亞勞務株式會社”的背景極深,與關東軍後勤部門及某個番號保密的“防疫給水部隊”都有若隱若現的聯係。
那些所謂的“勞務人員”,待遇詭異,幾乎與外界隔絕,仿佛在進行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工作”。
“‘防疫給水’……”張宗興的手指重重地點在這幾個字上,眉頭緊鎖。
他來自後世的知識讓他瞬間警鈴大作,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遠比窗外的冬雨更刺骨。這絕不僅僅是經濟戰或普通的情報戰,影佐和日本人,可能在醞釀著更加滅絕人性的陰謀。
“必須儘快弄清楚這個‘東亞勞務’和‘防疫給水’到底在搞什麼鬼!”張宗興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冷厲,
“婉清,讓阿明挑選最精乾的弟兄,不惜代價,想辦法潛入或者靠近那個‘東亞勞務株式會社’,獲取內部情況!哪怕隻是拍到照片,聽到隻言片語!”
“明白!我立刻去安排。”蘇婉清意識到事態可能比想象的更嚴重,毫不猶豫地應下。
就在張宗興部署應對這潛在的巨大威脅時,千夜紅葉的“軟肋”檔案,已然顯露出了猙獰的爪牙。
深夜,公共租界一位素有名望、曾多次在報紙上撰文抨擊日寇暴行的陳姓大律師,其寓所書房內突然闖入幾名蒙麵暴徒。
他們沒有搶劫財物,隻是用槍指著驚駭的律師及其家人,將一疊照片摔在他麵前——那是他年輕時不慎卷入的一樁不大不小的金融醜聞證據,雖已過去多年,但足以讓他身敗名裂。
“陳律師,皇軍很欣賞您的才華。”為首的暴徒聲音冰冷,“希望您能認清時務,以後知道什麼該寫,什麼不該寫。否則,這些照片明天就會出現在各大報館的桌上。”
同樣的事情,幾乎在同一晚,還發生在一位銀行經理和一位大學教授家中。
威脅的方式或有不同,或關乎隱私,或關乎家人安全,但核心目的隻有一個——逼迫他們就範,或至少保持沉默。
千夜紅葉的毒計,開始從檔案袋走向現實,如同無形的瘟疫,悄然侵蝕著上海灘抵抗力量的輿論陣地和道德防線。
消息傳到張宗興耳中時,他剛剛送走奉命去執行偵察任務的阿明。
聽聞此事,他眼中寒光暴漲,一拳砸在桌麵上。
“欺人太甚!”他低聲怒吼。這種針對知識分子和社會名流的脅迫,比直接的刀槍更令人憤慨,它打擊的是人心的脊梁。
“我們必須做出反應!”蘇婉清同樣義憤,“否則,恐慌和沉默會像瘟疫一樣蔓延!”
“當然要反應!”張宗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
“但不能是蠻乾。立刻通過我們控製的渠道,將今晚發生的這幾起脅迫事件,以‘匿名讀者來信’或‘知情人爆料’的方式,透露給幾家有影響力的、尚未被完全控製的報紙!要點明這是日方特務機關針對愛國人士的卑劣行徑,呼籲各界提高警惕,團結一致!”
他要反將一軍,將千夜紅葉的陰謀暴露在陽光之下,利用輿論的壓力來反製恐懼。
“另外,”他補充道,眼神銳利,
“通知杜先生,請他動用江湖關係,給那幾個動手的幫派混混一點‘教訓’,讓他們知道,給日本人當狗腿子,是要付出代價的!”
北平,順承王府。
張學良也收到了上海方麵關於經濟擾亂和脅迫事件的密報摘要。
他站在窗前,望著庭院中凋零的枯枝,心中那份決絕愈發堅定。日本人不僅在軍事上步步緊逼,在經濟、輿論、人心的戰場上同樣無所不用其極。
“無恥之尤!”他低聲咒罵了一句。
南京方麵的回電依舊含糊其辭,隻讓他“恪守本位,勿使事態擴大”,對於日方的公然脅迫和分裂企圖,竟無半點強硬表態。
他轉身,對肅立一旁的於學忠道:
“給上海回電,告訴宗興,北平這邊,我會頂住!讓他放手去做,務必挫敗日寇的陰謀!華北與上海,唇齒相依,絕不能讓敵人逐個擊破!”
他知道,自己在這裡承受的壓力越大,張宗興在上海的行動空間就越小,但他必須表明態度,給予遠方的兄弟最堅定的支持。
風雪將至,南北同寒。張宗興在上海麵對的是環環相扣的毒計與潛在的巨大生物威脅,而張學良在北平則承受著政治孤立與軍事壓迫的重擔。
一場在多條戰線上同時展開的、更為複雜殘酷的較量,已然拉開了序幕。
暗夜深沉,驚魂未定,但抗爭的火焰,絕不會輕易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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