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藏身點是一處靠近蘇州河、早已廢棄的貨倉底層,
顧慎之在微弱的手電光下,為傷員進行緊急處理,氣氛壓抑而沉重。
連續的重創和犧牲,讓這支隊伍元氣大傷。
張宗興臂上的傷口已被妥善包紮,他靠坐在一個冰冷的貨箱上,閉目凝神,但緊繃的身體線條顯示出他內心的波濤洶湧。
他在複盤,在反思,更在等待。
“興爺,”阿明悄無聲息地靠近,低聲彙報,
“外圍哨確認,尾巴都甩掉了。另外……剛才突圍時,有個東西射到我腳邊。”他攤開手掌,裡麵是一枚小巧的、扭曲的銅質彈頭,上麵刻著一個極細微的飛鳥圖案。“不是我們的人用的,也不是日本人的製式。”
張宗興接過那枚彈頭,在指尖摩挲著。飛鳥圖案……這似乎是那支神秘援手留下的標記。他們不僅在暗中相助,現在更是主動發出了接觸的信號。
“知道了。”他將彈頭收起,目光深沉,“讓大家抓緊時間休息,保持最高警惕。婉清,電台還能用嗎?”
“備用的小功率電台完好,但需要尋找更安全的地點才能架設。”蘇婉清回答,她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依舊清澈堅定。
就在這時,貨倉入口處傳來三長兩短、極有規律的敲擊聲——是預先約定的安全信號。
趙鐵錘立刻警覺地持槍靠近門縫,低聲喝問:“誰?”
外麵傳來一個低沉而陌生的男聲,用的是略帶閩粵口音的官話:“逐光而行,暗夜鳴鏑。”
這是“華裔聯絡組”上次行動後,通過第三方渠道傳遞來的、用於緊急接觸的暗號!
張宗興眼神一凜,對趙鐵錘點了點頭。
門被小心地拉開一條縫,一個穿著碼頭苦力短褂、身形精悍、麵容普通的男子閃身而入。他目光銳利地掃過倉內環境,最後落在張宗興身上,抱拳行禮,動作乾淨利落。
“張先生,久仰。在下陳默,‘華裔聯絡組’上海區行動隊隊長。”
“陳隊長,”張宗興沒有起身,隻是微微頷首,目光如炬地審視著對方,“多謝貴方數次援手。不知此次冒險前來,有何指教?”
陳默沒有繞彎子,直言道:
“指教不敢當。我們觀察貴組織已久,張先生膽識過人,麾下弟兄亦是血性男兒。此次‘櫻花計劃’證據之事,更是讓我等欽佩。如今日寇瘋狂反撲,單憑任何一方之力,都難以持久。我們組長認為,或許可以嘗試……有限度的合作。”
“合作?”張宗興不動聲色,“如何合作?目標又是什麼?”
“情報共享,行動協同。”陳默言簡意賅,“目標一致:打擊日寇,破壞其戰爭潛力,尤其是類似‘櫻花計劃’此等喪儘天良之舉。我們擁有一些你們可能缺乏的渠道和資源,比如部分國際信息來源,以及……通往西南大後方的秘密交通線。”
西南大後方!這無疑是一個極具誘惑力的籌碼。這意味著在極端情況下,多了一條撤退或轉移重要人員、物資的生路。
張宗興沉吟片刻。他需要盟友,尤其是如此專業且神秘的盟友。
但他也必須保持警惕。“合作可以。但我需要知道,你們究竟代表誰?海外僑胞?還是……其他政治力量?”
陳默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張先生是聰明人。我們隻代表願意為這個國家流血犧牲的華人。至於其他,時機到了,自然知曉。眼下,共同的敵人才是關鍵。”他巧妙地回避了核心身份問題。
張宗興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他權衡利弊,目前形勢下,合則兩利,鬥則俱傷。“好。情報可以有限共享,具體行動視情況協同。但我的組織,保持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