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峰率領的百人隊伍像一柄尖刀,突入北市。
作為鋒刃的他,腳步卻猛地釘在原地。
身後喊殺聲震天,數道身影從他兩側掠過,撲向戰團。
而他卻隻是怔怔地看著前方,晨曦微光中,安池林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恭候多時。
“石峰。”
安池林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被風聲蓋過。
他看著這位昔日把酒言歡的同窗,胸腔裡像是堵了一塊冰,又冷又硬。
他不明白,從白修齊弑神那日起,為何堅固的情誼會像沙塔般崩塌,讓他們站在了裂穀的兩端。
“安池林,好久不見。”
石峰哂笑一聲,將弓弩隨意地垂至身側,姿態輕鬆得像是在街角偶遇:“瞧我這記性,都忘了你們的教堂,離黎明公會就這麼幾步路。”
北市寸土寸金,唯有黎明公會能在此紮根,全因安池林與教會新聖子的一份舊誼,才得以在這片原屬教會的土地上建立起基業。
也正因此,他們是第一批趕來支援的,而安池林,則不可避免地站在了這裡。
心臟傳來熟悉的鈍痛,安池林看著老友,輕聲問:“為什麼?”
他手中的劍,是為守護而握。此刻劍未出鞘,他卻覺得它重逾千斤。
他一向能體察人心,卻對至交的背離毫無察覺。
他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能讓他理解這荒謬現實的原因。
石峰緩緩舉起了弓箭,他心知肚明,自己絕非安池林的對手。
但未戰先怯,不是他的風格,更何況,他已彆無選擇。
他是傭兵,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他要做傭兵之王,就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揚名的機會。
“我是傭兵。”他的聲音冷了下去,斬斷所有溫情:“所以,不需要原因。”
“讓開,不然,就打一場。”
安池林嘴唇微動,還欲再言,腳下卻驟然一空,一道空間門毫無征兆地生成,他整個人瞬間失重,跌入那片虛無。
始終隱於幕後的關若曦,身影在不遠處浮現,她雖然不願意出麵,可也知道,安池林不是石峰能對付的,就連自己,大概也不是對手。
關若曦的空間門在安池林身後閉合,將他帶離了戰場中心,兩人出現在教堂後方的庭院中,遠處傳來的廝殺聲變得模糊不清。
遠方的廝殺聲被過濾得模糊不清,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若曦,連你也……”
安池林依舊沒有拔劍,隻是靠在一棵蒼勁的古樹上,笑容苦澀。
一種深切的荒謬感攫住了他,仿佛執迷不悟,站在錯誤一邊的,是自己。
關若曦低著頭,避開他的目光,聲音輕若耳語:“……抱歉。”
“為什麼?”安池林仰起頭,斑駁的樹影落在他寫滿困惑的臉上:“你們一個個都選擇了自己的道路,卻沒有人願意告訴我真相。”
“修齊他……究竟想做什麼?非要摧毀這些教堂不可?又是什麼,讓你也站在了他那邊?”
他的聲音裡沒有憤怒,隻有被摯友排除在外的疲憊與傷痛。
“我安池林,自認並非食古不化,也非大奸大惡之徒。告訴我原因,真的……就這麼難嗎?”
關若曦的指尖微微蜷縮,依舊不敢直視安池林那雙盛滿痛苦與不解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