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密林中彌漫著濕冷的霧氣。
忽然,一陣整齊的馬蹄聲打破了沉寂,將眾人從恍惚中驚醒。
隻見一隊人馬自林間緩緩駛出,為首的黃金帷蓋馬車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芒。
八匹通體烏黑的駿馬噴吐著白氣,馬蹄踏在落葉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馬車周圍簇擁著十二名身著淡粉色宮裝的侍女,她們低眉順目,蓮步輕移。
最前方的兩位宮女尤為出眾,手執描金鳳紋的朱漆障扇,扇麵上綴著的珍珠在火光映照下流轉著瑩潤的光澤。
一位身著暗褐色圓領袍的宦官垂首立於車轅旁,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一柄拂塵。
不必多想,便知此乃幼帝杜宜的禦駕。
在禦駕旁邊,另一架同樣氣派的皇家馬車幾乎與之並駕齊驅,這正是中相大人鹿則毅的車輦,兩輛馬車之間不過三尺之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聲驟然響起,驚起林間棲鳥。眾人慌忙跪伏,額頭抵在冰冷的泥地上。
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將跪拜的人群映照得如同提線木偶,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鹿則毅率先踏下車輦。
他身形魁梧,玄色官服上繡著的蟒紋在火光中若隱若現。
隻見他龍行虎步地走向幼帝車駕,在距離三尺處突然駐足,抱拳行禮的動作帶著幾分刻意。
“陛下!”
他的聲音洪亮如鐘,“楚楚小姐找到了。”
執扇宮女默契地退開半步,宮人上前,顫巍巍地掀起織錦車簾。杜宜蒼白的小臉從陰影中浮現,在跳動的火把與流轉的靈力光暈裡,更顯得單薄如紙。
他瑟縮著脖頸,寬大的龍袍空蕩蕩地掛在身上。
站在他麵前的鹿則毅橫肉緊繃,氣勢逼人,橫肉間嵌著的細小眼睛閃爍著精光。
一時間,竟叫人分不清誰才是那九五之尊。
“都……平身吧。
杜宜喉結滾動,竭力壓下嗓音中的顫抖,“既然……找著了,那便下旨吧。穆右相呢?速來接旨!”
“右相大人,穆府嫡女穆楚楚上前接旨!”
宮人渾濁的眼珠先是在人群後方掃視,又落在跪在前排的穆楚楚身上。
那聲音像是用指甲刮擦著陶甕,聽得人五臟六腑都跟著抽搐。
幾個膽小的宮女已經捂住嘴巴,生怕嘔出酸水來。
穆承宇和晏靈均的車駕被眾人擋在後方,聽聞傳喚,這才緩緩向前。
隊伍緩緩分退開,卻在暗中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好半天踩讓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鹿則毅負手而立,月光將他半邊臉鍍上銀輝,另半邊卻隱在陰影裡。
他臉上縱橫的皺紋像是用刀刻出來的溝壑,每道褶子裡都藏著算計。
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既像是勝券在握的得意,又似猛獸捕食前的戲謔。
夜風驟起,吹得火把明滅不定。
林間的霧氣愈發濃重,將所有人的身影都暈染得模糊不清。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惟乾坤合德,家國同體。今雲墟逆亂,邊陲未靖,社稷安危,係於巾幗。谘爾穆氏楚楚,毓秀名門,秉性貞靜,容德兼備,素有淑譽。雖出身貴胄,然朕念其忠孝節義,堪為天下女子之表率。
特冊封爾為“靈墟長公主”,賜鸞駕鳳輦,享宗室禮製,入玉牒金冊。今國難當頭,朕以社稷為重,命爾持節和親,以安雲墟,以固邦交。爾其克勤克慎,柔遠能邇,彰我朝威儀,慰朕懷遠之心。
賜爾:
公主府邸一座,田莊千頃
鸞鳳冠一頂,織金翟衣十二襲
侍女百人,護衛五百
黃金萬兩,明珠十斛
命禮部擇吉日完婚,欽天監推算良辰,沿途州縣以親王禮迎送。望爾不負朕望,成此安邦之舉。
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欽此
穆承宇隻覺得耳畔嗡嗡作響,聖旨的餘音仍在空中回蕩,他卻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
宣讀完畢的宦官已合上卷軸,鎏金的軸頭在火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長公主,右相大人,還不快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