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您的意思是?”
鹿昕適時地低下頭,掩飾住眼中的了然。
他當然明白老爺的真實意圖——穆家這門親事,表麵上是皇恩浩蕩,實則是各方勢力博弈的結果,趁勢把穆晏兩家踢出局!
如今北境剛剛平定,朝中暗流湧動,這封請帖,就是投石問路的第一步。
隻是這種妙思不能由他說出來,畢竟奴才不能時時刻刻都比主子聰明才是。
“派個宮裡人去送。”
鹿則毅突然開口,聲音裡帶著藏不住的鋒刃,“讓小姐少爺一起去,再叫上西苑的表侄女。既然他們一個個都為‘公主"抱不平,那就讓他們親眼看看,這門親事到底是委屈還是榮耀!”
說到“表侄女”三個字時,他的語氣微妙地緩和下來。
以前是真沒有覺得她有何出眾之處,但是,此次北境三州叛亂,那鞠秉德二話不說披掛上陣,確實出乎他的意料。
而且剛剛收到捷報,北境已經無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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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鞠秉德確實不容小覷!
鹿則毅雙臂撐在案幾上,眼中精光似乎會把玄鐵灼穿。
仿佛已經看到了棋盤上更穩的活路,有些力量既然於自己有利,那就先用起來,至於以後,是棄還是留那都是以後的事。
“是,老爺。”
鹿昕躬身應道,正要退出書房,卻被突然上前的鹿則毅攔住。
中相大人附在他耳邊,又低聲囑咐了幾句。
老仆的瞳孔微微收縮,隨即恢複如常,隻是腰彎得更低了。
窗外,更多的花瓣被風吹落,紛紛揚揚,像是下了一場紅雪。
書房內的空氣,卻比方才更加凝滯了。
文公公接過那燙金描紅的帖子,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他下意識地攏了攏袖口,將那一瞬的失態掩在絳紫色的宮袍之下,臉上卻堆起慣常的和氣笑容:“鹿府與穆府不過一街之隔,鹿管家親自去送豈不更顯誠意?再者說,中相與右相同朝為官數十載,這份情誼……“
話音未落,鹿昕已微微傾身,姿態恭敬卻暗含壓迫。
他低著頭,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譏誚:“公公明鑒。自和親之事議定,穆夫人纏綿病榻,前幾日剛剛好轉,右相大人對中相頗有微詞。此番借您之手轉交,也是盼著您能幫著說和說和。”
文公公撚著帖子邊緣的雲紋,指腹傳來細微的凹凸感。
他想起三日前在禦花園偶遇穆承宇時,那位素來溫潤的右相眼中藏不住的怒意。
此刻鹿昕這番話,分明是要他去做那火上澆油的惡人。
好個鹿則毅,當真是算無遺策——既要把人往絕路上逼,又要全了表麵功夫。
“既然鹿管家覺得為難……”
文公公忽然輕笑一聲,將帖子收入袖中,動作輕巧得像拂去一片落葉,“反正宴會之日也是為公主正式行冊封之禮,不如請陛下直接下旨如何?老奴正要去乾元殿傳膳,不如同行?待朱砂大印一蓋,倒也省了這些虛禮。”
他說話時眼角皺紋舒展開來,仿佛當真在替人分憂。
可那雙藏在袖中的手卻悄悄攥緊,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殿外忽起一陣穿堂風,吹得廊下宮燈微微搖晃,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鹿昕聞言眼中精光一竄。
他原以為這老太監會推諉搪塞,沒想到竟以退為進,直接把難題拋給了幼帝。
此刻若再堅持,反倒顯得中相心虛。
電光火石間,他已然躬身行禮:“公公說笑了,這等小事,怎敢勞動陛下。”
文公公看著鹿昕驟然緊繃的背影,笑意更深。
他慢條斯理地撫平袖口褶皺,心想這鹿府管家到底眼界有限,不知宮牆裡的博弈從來不在明處。
遠處傳來更漏聲,驚起簷下一對灰雀,撲棱棱地掠過朱紅宮牆,轉眼消失在暮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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