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餐後的困意如潮水般湧來,穆楚楚的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她揉了揉酸脹的雙眼,望著眼前這片陌生的海灘——
月光下,細碎的沙粒泛著銀光,遠處珊瑚塔的紫光在夜色中幽幽閃爍。
穆楚楚仰躺在細軟的沙灘上,雙臂枕在腦後,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天穹上那輪巨大的“月球”吸引。
那星球比她認知中太陽係的月球至少大上百倍,表麵清晰可見環形山與深色月海構成的複雜紋路,甚至能看見幾道疑似人工結構的幾何線條。
此刻它正以驚人的速度劃過天際,邊緣因大氣折射泛著朦朧的藍暈,仿佛隨時會掙脫軌道墜落下來。
“太快了……”
她眯起眼,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這種近在咫尺的壓迫感讓人心慌——那“月球”移動的速度肉眼可見,就像被快進的影片。
不過幾分鐘,它已經從頭頂滑向了西方地平線,將身後拖出一道銀白色的光痕。
自己竟淪落到如此境地。
她下意識摸了摸斷裂的手環,金屬斷麵硌得指尖生疼。
這是連接量子網絡的終端,如今卻成了塊廢鐵。
她又嘗試調動體內的“靈力”,可經脈空空如也,連一絲能量波動都感受不到。
這顆星球太“乾淨”了。
不像幻境2號那樣充斥著遊離的量子能量,這裡的空間穩定得令人窒息。
沒有靈力,沒有科技,她就像被剝光了所有裝備的戰士,赤手空拳地站在荒野中。
更可笑的是,當她絞儘腦汁回憶有用的生存知識時,發現大腦裡塞滿了星際航行條例、量子力學公式、外交禮儀、爸媽的嘮叨……卻沒有一條能教她如何在野外生火!
“哈……”
她自嘲地笑出聲,驚動了不遠處圍坐的章魚人。
它們腕足上的熒光微微閃爍,三隻複眼疑惑地眨動。
“沒事……”
穆楚楚擺擺手,突然覺得荒謬至極——自己居然在跟外星生物解釋人類的苦笑。
夜風裹挾著鹹腥的海水氣息拂過肌膚,卻驅不散空氣中黏膩的燥熱。
穆楚楚的額前沁出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在下頜處凝成一道晶亮的水痕。
她已經不覺得腥臭的海腥味很臭了,因為自己身上的味道就足以讓她酸爽!
她抬手擦拭,卻隻將汗液抹得更開——這動作反倒讓殘破的衣服領口又崩開幾分,露出更多被酸液灼紅的肌膚。
“該死……”
她咬著牙收緊雙臂,千瘡百孔的布料發出不堪重負的“嘶啦”聲。
這件星際艦隊的標準製服如今成了最諷刺的存在——既不能蔽體,又無法舍棄。
後背的衣料早已化作縷縷布條,隨著海風飄蕩,像一麵破碎的旗幟。
更折磨人的是這詭異的氣候。
明明夜幕已深,地表溫度卻居高不下。
沙粒仍帶著白天的餘溫,赤足踩上去甚至有些發燙。
汗水浸透了僅存的衣物,濕漉漉地黏在身上,混合著海鹽結晶,刺得渾身隱隱作痛。
不遠處的章魚人們倒是怡然自得。
它們半透明的皮膚隨著呼吸節奏變換著顏色,八條腕足愜意地浸泡在淺灘裡,顯然對這種高溫毫不在意。
偶爾有好奇的目光投來,複眼中映出她狼狽的身影。
穆楚楚突然很想跳進海裡。
但理智立刻製止了這個衝動——且不說章魚人會不會誤解,光是想到要穿著這身“破布”下水,就足以讓她臉頰發燙。
她蜷縮在珊瑚陰影裡,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沙地上的熒光鵝卵石。
原來文明與野蠻的界限,有時不過是一件得體的衣裳。
為首的巨型章魚人似乎察覺到她的窘迫,發光球體突然投射出一幅全息圖:一座半圓形的透明穹頂建築,內部鋪滿柔軟的藻類。
“休……休息……”
它笨拙地拚出單詞,腕足指向遠處的珊瑚群。
穆楚楚猶豫片刻,還是跟著它們走向那片發光的建築。
走近才發現,這些“房子”竟是由某種生物膜構成,觸感像果凍般q彈,內部溫度卻異常舒適。
當她躺上鋪滿熒光海藻的“床鋪”時,差點感動得哭出來——藻類散發著陽光曬過的乾草香,還帶著淡淡的檸檬氣息。
章魚人們體貼地退出穹頂,隻留下兩隻小型個體守在門口。
它們腕足上的熒光調暗成柔和的淺藍,像是夜燈般溫暖。
穆楚楚蜷縮在藻堆裡,聽著遠處海浪的輕響。
真是諷刺。
她想起在地球星際聯邦學院時,自己曾嘲笑過“原始生存技能”這門選修課。
現在卻像個嬰兒似的,被一群章魚人照顧著最基本的生存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