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著旋兒撲在楚楚的睫毛上,融化成細碎的涼意。
她裹緊了身上半舊的有些單薄地衣物,指尖凍得發僵,卻還是加快腳步往不遠處的八角亭趕。
亭簷上積著薄薄一層新雪,青灰色的瓦當在鉛灰色天幕下泛著冷光,亭柱上斑駁的朱漆被風雪浸得發暗,幾處剝落的地方露出內裡深褐的木頭紋理,像凍裂的傷口。
跑到亭子旁,楚楚才扶著冰涼的亭柱喘勻了氣。
寒風卷著雪沫子灌進脖頸,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閃著微光的勞什子就在腳脖子旁邊。
彎腰拂開表麵的積雪,那光芒愈發清晰——是一塊透明的多麵菱形石頭,棱麵切割得極為規整,每一條邊都泛著冷冽的光澤,倒像是精心雕琢過的工藝品,而非天然形成的石塊。
“難道是水晶?”
楚楚輕聲呢喃,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棱麵,冰涼的觸感瞬間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竟讓她打了個輕顫。
雪光透過菱形的切麵折射開來,在她掌心映出細碎的光斑,那些光斑隨著她手腕的微動流轉,像撒了一把會動的碎鑽,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
她猶豫了片刻,指尖在水晶表麵反複摩挲。
這亭子裡,怎麼會突然出現這樣一塊水晶?
是彆人遺失的,還是……心底掠過一絲莫名的悸動,她終究還是彎腰將水晶拾了起來,冰涼的觸感。
將水晶舉到眼前,透過透明的棱麵往空中望去,原本直直墜落的雪花忽然變了模樣——有的被拉長成纖細的銀線,有的蜷縮成小小的雪團,還有的在棱麵折射下扭曲成螺旋狀,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揉碎又重新編織的棉絮。
楚楚眨了眨眼,移開水晶,雪花又恢複了正常的形態,唯有掌心的水晶還帶著刺骨的涼意,提醒她方才所見並非幻覺。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在心底蔓延,像藤蔓般纏繞上來,讓她莫名有些心慌。
在距離此星球十萬米高空上的太空港的控製中心,暖黃色的燈光映照著光滑的金屬牆麵,
人造空氣中彌漫著淡淡咖啡氣味。
助手索圖快步走到巨大的環形控製台前,指尖在虛擬鍵盤上輕敲幾下,一片全息影像便憑空出現在鹿鳴齊麵前。
影像裡是不同場景的畫麵:有人在森林中為了躲避猛獸的攻擊而狂奔,有人對著空無一人的樹林大喊,還有人緊緊攥著什麼東西,臉上滿是警惕與不安。
“總裁,這一批‘產品’的表現確實比預期更出色。”
索圖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興奮,“各處的適時監控都傳回了最新畫麵,您看——”
他指向影像中一個握著菱形水晶的身影,正是剛剛在亭子裡拾到水晶的楚楚,“這個編號714的‘產品’,似乎帶著原有記憶,她已經成功觸發了‘水晶監控折射’的初級效果,情緒波動值達到了68,遠超設定的閾值。可是,這批‘產品’明明被消除了記憶,而且沒有經過記憶重塑啊!”
鹿鳴齊隨著索圖的手指看過去,瞳孔驟縮,“楚楚?”
他幾乎呢喃出聲,索圖從未見過總裁如此失態地樣子。
鹿鳴齊坐在寬大的真皮座椅上,慢悠悠地將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摘了下來,隨手扔在旁邊的茶幾上。
那眼鏡的鏡框是昂貴的鈦金屬材質,鏡片卻沒有任何度數——自從來到這個奇怪地地方,他便學著那些自詡“有文化”的人,戴上這副眼鏡裝模作樣,仿佛這樣就能掩蓋他骨子裡的粗鄙。
其實他的視力好得很,能在百米外看清蒼蠅的翅膀,戴眼鏡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溫和”些,好讓那些被蒙在鼓裡的‘產品’放鬆警惕。
他的指尖在扶手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的“嗒嗒”聲,像在為影像中的混亂伴奏。
控製中心的恒溫係統嗡嗡運轉,暖光透過金屬穹頂的紋路灑下,在光滑的地板上投出細碎的光斑,卻驅不散鹿鳴齊周身的冷意。
他指尖夾著那副無度數的金絲眼鏡,冰涼的鈦金屬邊框貼著指腹,思緒卻驟然被扯進記憶的漩渦——
靈墟之境的畫麵如老舊電影般在腦海中閃回,海棠樹下的窈窕身影,楚楚在春風裡放紙鳶,眼底漾開的笑意比星光更軟;
他們一起練劍玩鬨,她手心的溫度,至今還殘留在掌心;
還有她輕聲念誦古籍時的語調,像山澗清泉,淌過他曾以為早已荒蕪的心底。
可下一秒,他想起了她的背叛,畫麵驟然碎裂!
她與晏修遠成親的畫麵,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紮進他的記憶。背叛的痛感順著神經蔓延,連帶著靈墟的暖意都變得灼人。
他猛地攥緊拳頭,眼鏡框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紅痕。
太空港的燈光映在他臉上,一分鐘內,神色如翻湧的浪潮般劇烈變化。
起初是瞳孔驟縮的震驚,仿佛不敢相信記憶中的身影會出現在全息屏幕裡;
緊接著,指尖不受控製地哆嗦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胸腔裡像是有團火在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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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憤怒如藤蔓般纏繞住心臟,讓他幾乎要咬碎後槽牙,靈墟的美好與背叛的刺痛在腦海中反複撕扯;
片刻後,所有情緒又驟然褪去,臉色變得慘白如紙,隻剩眼底深處翻湧的暗潮;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嘴角緩緩壓平,仿佛方才的失態從未發生,隻有緊抿的唇線泄露了一絲未散的戾氣!
短暫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的前奏。
下一秒,鹿鳴齊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又狡黠的笑,那笑容順著唇角蔓延,卻未達眼底——
他的瞳孔裡沒有絲毫溫度,隻有一種近乎瘋狂的興奮在深處翻湧,像蟄伏的野獸終於嗅到了獵物的氣息。
看著全息屏幕裡那些“產品”的恐懼、掙紮與迷茫,鹿鳴齊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窒息感與快感交織,待那隻手猛地鬆開時,難以言喻的興奮便順著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幾乎要衝破胸膛,從皮膚下破皮而出。
“很好,非常好。”
他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壓抑到極致的沙啞,目光如鷹隼般惡狠狠盯著屏幕中楚楚的身影——她正握著菱形水晶,茫然地站在亭下,雪花落在她的發梢,像撒了一層細碎的霜。
“讓他們再慌一會兒,這就是他們的生活。”
他的指尖在控製台上輕輕敲擊,每一下都像是在為“產品”們的恐懼伴奏,“恐懼是最好的催化劑,隻有把他們逼到絕境,‘產品’的潛能才能完全激發出來。”
話音落下,複仇的念頭如毒藤般瘋長。
他伸出手指,在影像中楚楚的身影上輕輕一點,指尖的溫度仿佛要透過全息屏幕,將那道身影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