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天花板的揚聲器裡,傳來了圓乎乎幾聲故作沉穩的乾咳,打破了會議室內短暫的沉寂。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那帶著粘液般粘滯感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中刻意混合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原則性和一絲虛張聲勢的強硬:
“經過我的……嗯……慎重考慮,很高興地通知各位尊貴的來賓,即便你們方才所言,聽起來……似乎有幾分……嗯……道理。”
他的措辭顯得頗為斟酌,甚至有些磕巴,顯然內心並非如他試圖表現的那般堅定。
“但是!”
他話鋒猛地一轉,試圖拔高音調以增強氣勢,“原則性的問題,是絕對不能被打破的!我方提出的要求,是經過最高層批準的、關乎星球未來命運的核心訴求!”
他頓了頓,似乎是在給自己打氣,也像是在給廳內的科學家們施加心理壓力,聲音變得更加急促和專斷:“所以,還請各位貴賓立刻、馬上,無條件地執行我們的要求!立刻聯係你們的母星,派遣科考隊!否則……”
“否則”
這兩個充滿威脅意味的字眼剛剛脫口而出——
仿佛是為了配合這最後的通牒,接待廳那巨大的單向觀察窗外,一直像背景板一樣呆立著的、那個安裝了簡陋外部支架的鼻涕蟲人,突然像是收到了某種指令,笨拙地、卻又刻意地,用他那軟綿綿的附肢,輕輕晃了晃懷中抱著的那個看起來沉甸甸的、漆成危險警示色的金屬箱——
那裡麵裝著的,正是足以將整個大廳乃至周邊區域夷為平地的高當量核聚變炸彈!
這個鼻涕蟲人努力地扯動他麵部柔軟的肌肉,試圖擠出一個充滿威懾力的、猙獰的表情。
他咧開了嘴,露出了兩排細密而雜亂、看起來毫無攻擊性甚至有些可笑的牙齒,臉上混合著一種想要震懾全場卻又因生理結構限製而顯得極其彆扭和滑稽的神態。
這模樣,與其說是威脅,不如說更像是一場拙劣的啞劇表演。
“呸!什麼玩意兒!”
那位身材魁梧、脾氣火爆的壯漢科學家,第一個被這拙劣的挑釁激怒了!
他瞪圓了銅鈴般的眼睛,衝著窗外的鼻涕蟲人齜起了自己的牙齒,同時揮起了碗口般大的布滿堅硬角質層的拳頭,在空中狠狠虛擊了一下,帶起一陣風聲!
儘管隔著特製的強化玻璃,他那股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憤怒,依舊穿透了屏障!
窗外的鼻涕蟲人,顯然被壯漢這突如其來的、充滿原始力量感的反應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但他很快又強裝鎮定,臉上努力維持著那副可笑的不屑表情。
他之所以敢如此,純粹是因為他站在“安全”的窗外。
倘若此刻讓他進入廳內,麵對這群雖然被“軟禁”但氣場依舊強大的頂級科學家們,恐怕他早就嚇得癱軟在地,化為一灘名副其實的、扶不上牆的爛泥了!
典型的色厲內荏!
餘竹看著這胖科學家與鼻涕蟲人之間短暫而荒謬的“眼神交鋒”,心中那股因被無理扣押而產生的怒火,反而被一種極致的荒謬感衝淡了些許,她幾乎要氣笑了。
但這種嚴峻的場合,硬生生將嘴角那抹即將泛起的譏誚弧度壓了下去,隻是微微搖了搖頭。
圓乎乎在通訊器裡“否則”之後那些具體威脅的言辭,廳內的眾科學家們,竟然沒有一個人真正聽進去!
與最初被扣押時的那種未知的緊張和些許恐懼不同,在經過最初的交鋒和觀察後,這些智商超群、閱曆豐富的頂尖精英們,已經迅速摸清了這些鼻涕蟲人的底細。
一種心照不宣的、帶著輕蔑的放鬆感,開始在眾人之間彌漫開來。
大家彼此交換著眼神,竟然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了然和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