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骨獸的嘶吼還在身後回蕩，李仲的驚鴻步已瀕臨極限。靈溪的方向被那頭發狂的巨獸堵死，左側是影蛛巢穴的黑網，右側則是片彌漫著紫霧的山穀——秦老的地圖上隻在這處畫了個模糊的骷髏頭，標注著“禁入”二字。此刻灰皮獸的利爪已擦著他的脊背掃過，玄冰龍血劍的劍鞘被劃出三道深痕，帶著腥氣的風灌進衣領，他幾乎是憑著本能縱身躍入了那片紫霧。
身體穿過瘴氣的瞬間，像是撞進了一層粘稠的果凍。淡紫色的霧氣帶著甜膩的香氣，卻在接觸皮膚時化作細小的冰碴，刺得毛孔陣陣收縮。李仲踉蹌著落地，回頭望去，隻見腐骨獸的頭顱卡在穀口，渾濁的黃眼珠死死盯著他，喉嚨裡發出憤怒的低吼，卻始終不敢踏入瘴氣半步。它鼻尖的肉瘤在紫霧邊緣輕輕一點，立刻冒出黑煙，疼得它猛地後退，龐大的身軀撞在穀外的戾靈石上，發出震耳的轟鳴。
“看來這瘴氣對它的腐蝕性更強。”李仲扶著棵布滿苔蘚的古樹喘息，剛鬆了口氣，喉嚨突然傳來火燒火燎的麻癢，像是有無數細針在紮。他連忙運轉《柔水訣》，試圖用靈力逼出吸入的瘴氣，卻發現那些紫霧已順著氣管滲入肺腑，在丹火邊緣凝結成淡紫色的冰晶，與之前的煞靈顆粒糾纏在一起，竟讓溫和的丹火泛起了詭異的紫光。
玄冰龍從他肩頭跳下，龍爪在地麵上刨了刨，抓起一把黑色的泥土遞到他麵前。泥土中混雜著細小的紅色纖維，散發著淡淡的草木清氣，與瘴氣的甜膩形成鮮明對比。李仲立刻認出這是“淨瘴草”的根莖，丹方殘頁上記載著這種靈草能中和劇毒瘴氣，隻是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到。
“好小子，比你主人機靈。”他笑著接過泥土，用靈泉水化開，小心翼翼地敷在口鼻處。草木清氣順著呼吸湧入體內，果然讓喉嚨的麻癢減輕了不少，丹火邊緣的紫色冰晶也開始融化，化作無害的水汽蒸騰而出。
這才有餘裕打量穀內景象。與穀外的怪石嶙峋不同，這裡竟是片茂密的叢林，古木的枝乾虯結交錯，遮天蔽日，連灰蒙蒙的天光都隻能透過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地麵覆蓋著厚厚的腐葉，踩上去悄無聲息，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在林間回蕩，透著種近乎詭異的安寧——聽不到蟲鳴，沒有獸吼，甚至連靈草生長的細微聲響都沒有，仿佛所有生命都被瘴氣凍結了。
李仲的玄冰龍血劍突然發出輕微的震顫，劍脊的龍紋對著叢林深處亮起藍光。他順著劍指的方向望去，隻見數十步外的樹乾上掛著個殘破的獸皮袋，袋口露出半截玉簡，材質與秦老給的地圖相似。
他握緊長劍緩步靠近，發現那獸皮袋的主人早已化為枯骨，衣衫碎片上繡著個熟悉的標記——是萬煞城巡山衛的狼頭徽記。枯骨的指骨緊扣著樹乾，指節處的骨頭都已嵌進木質，顯然死前經曆過極大的恐懼。而那半截玉簡上刻著的，正是前往萬煞淵的捷徑路線，隻是在靠近這片山穀的位置，被人用利器劃了個巨大的叉，旁邊還刻著兩個歪扭的字：“活屍”。
“活屍？”李仲心頭一緊，剛要拿起玉簡，腳下的腐葉突然傳來“哢嚓”一聲輕響，像是踩碎了什麼硬物。他低頭看去，竟是半截斷裂的縛靈索，索鏈上還殘留著淡黑色的抓痕，與腐骨獸的爪印截然不同，更像是人類的指甲抓出來的。
叢林深處突然傳來“啪嗒”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踩斷了樹枝。李仲立刻轉身，玄冰龍血劍橫在胸前，卻見一道黑影從樹後閃過，速度快得隻剩下殘影。那影子的身形與人類相似，卻能在陡峭的樹乾上如履平地，四肢著地時發出利爪抓撓木頭的銳響。
“是人還是妖獸？”他屏住呼吸，《柔水訣》在體內高速運轉，將淨瘴草的清氣聚在周身，以防瘴氣突然變濃。玄冰龍則竄上他的肩頭，龍瞳警惕地盯著黑影消失的方向，龍鱗上的金光比之前更亮。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叢林再次陷入死寂，仿佛剛才的黑影隻是錯覺。李仲撿起地上的半截玉簡，發現背麵還刻著幾行潦草的字跡：“瘴氣能催活死人，巡山衛老三已變活屍，勿靠近穀心石碑...”
字跡到這裡戛然而止，像是寫字的人突然遭遇了不測。李仲抬頭望向叢林深處，隱約能看到霧氣中矗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碑頂的棱角在天光下若隱若現，正是玉簡中提到的穀心石碑。
他突然想起秦老說過的話：“落星山脈的異變並非自然形成，百年前曾有邪修在此布下‘往生陣’，試圖以煞靈催生死屍軍團，後被藥聖穀先祖聯合正道修士擊潰，但陣法的殘痕至今未消。”
“難道這裡就是往生陣的殘痕所在？”李仲摸了摸腰間的藥聖穀令牌，令牌在瘴氣中微微發燙，背麵的“零七”刻痕竟滲出淡淡的金光，與叢林深處的石碑產生了微妙的共鳴。
就在這時，地麵突然傳來輕微的震動，不是來自某一個方向，而是從四麵八方同時傳來，像是有無數東西正在靠近。李仲猛地躍上一棵古樹，借著枝葉的掩護向下望去，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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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腐葉之下，竟爬出數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有的穿著巡山衛的服飾，有的是散修打扮，還有幾具甚至披著獸皮，顯然是誤入山穀的妖獸。他們的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青紫色，雙眼空洞無神，嘴角淌著黑色的涎水，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卻移動得極快，正朝著李仲所在的古樹圍攏過來。
“活屍！”
最前麵的那具巡山衛屍體，脖頸處有個熟悉的爪痕，正是玉簡中提到的“老三”。他的右手已齊腕而斷，斷口處的骨頭外露，卻仍能用左臂上的縛靈索纏住樹乾，一點點向上攀爬，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李仲的玄冰龍血劍突然爆發出冰藍色的劍氣，他下意識地揮劍斬向攀爬的活屍，劍刃與對方的骨骼碰撞，竟發出金鐵交鳴的脆響。活屍被斬得倒飛出去，摔在地上卻立刻爬起，斷口處的肌肉纖維像蚯蚓般蠕動著，竟在緩慢地修複傷口。
“它們不怕物理攻擊！”李仲心中劇震，想起丹方殘頁中“屍氣畏純陽，瘴毒忌清靈”的記載，立刻將丹火注入劍刃。冰藍色的劍氣瞬間染上橙紅，再次斬向活屍時，對方的身體竟像被點燃的油脂般燃燒起來，發出刺鼻的焦糊味，黑色的煙霧中還夾雜著紫色的瘴氣。
“果然怕丹火！”他鬆了口氣，卻發現更多的活屍正在聚集，數量竟有上百之多，將古樹圍得水泄不通。它們雖然行動遲緩，卻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完全是靠著瘴氣和屍氣驅動的傀儡。
玄冰龍突然對著穀心石碑的方向發出嘶吼，龍瞳中閃過恐懼。李仲順著它的目光望去，隻見石碑周圍的瘴氣正在劇烈翻滾，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隱約能看到一具穿著道袍的屍體，正緩緩睜開眼睛，那雙眼睛裡沒有瞳孔，隻有純粹的紫色——那是被瘴氣徹底侵蝕的征兆。
“是往生陣的陣眼！”他終於明白，這些活屍都是被石碑處的陣眼控製的，隻要毀掉陣眼，就能讓它們失去動力。
可周圍的活屍越來越多，有的甚至爬上了樹乾，用利爪撕扯著枝葉，離他越來越近。李仲的丹火雖然能克製活屍，卻消耗極大，體內的靈力在剛才的亡命奔逃中本就所剩無幾，此刻更是捉襟見肘。
“小青，幫我開路！”他對著肩頭的玄冰龍喊道。小家夥立刻會意，猛地噴出一口冰霧，冰霧中混雜著淨瘴草的清氣，落在活屍身上，不僅凍結了它們的動作，還讓其體內的瘴氣暫時潰散。
李仲趁機施展驚鴻步，踩著活屍的頭頂向穀心石碑衝去。玄冰龍血劍在他手中舞成一團火焰，橙紅色的劍氣不斷斬向圍攏的活屍，為他開辟出一條短暫的通路。腐葉被丹火點燃，燃起一片片小火苗，紫色的瘴氣在火光中翻滾，像是無數扭曲的人臉。
距離石碑越來越近，李仲能清晰地看到碑上刻著的符文，那是與往生陣相關的邪異紋路，每個字符都在流淌著紫色的瘴氣。而那具穿著道袍的屍體，正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碑上緩緩滑動，每劃過一個符文，周圍的活屍就躁動一分。
“是當年布陣的邪修！”李仲瞳孔驟縮，玄冰龍血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就算成了活屍，也得讓你徹底安息！”
他將最後一絲靈力注入劍刃，人劍合一，如一道橙紅色的流星，朝著邪修屍體與石碑的連接處斬去。這一擊凝聚了他所有的丹火與玄冰龍氣，冰與火在劍刃上交織成螺旋狀的光柱，瞬間撕裂了濃鬱的瘴氣。
“轟——”
劍氣斬在石碑上，邪修屍體與石碑的連接應聲斷裂，碑上的符文瞬間黯淡下去，紫色的瘴氣如潮水般退去。周圍的活屍動作驟然停滯，隨後紛紛倒地，化作黑色的粉末，被風吹散在叢林中。
李仲落在地上，雙腿一軟癱坐下來，大口喘著氣。丹火熄滅的瞬間，他才感覺到喉嚨的麻癢再次襲來，眼前陣陣發黑——剛才的一擊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連抵禦瘴氣的靈力都所剩無幾。
玄冰龍連忙將更多的淨瘴草根莖塞進他嘴裡，草木清氣順著喉嚨湧入，才讓他勉強保持清醒。他抬頭望向那具與石碑分離的邪修屍體，發現對方的胸口插著半塊玉佩，玉佩的材質與他懷中的藥聖穀令牌一模一樣，隻是上麵刻著的不是“零七”，而是“零一”。
“是藥聖穀的先輩...”李仲心中湧起複雜的情緒，難怪令牌會與石碑共鳴，原來當年擊潰邪修的，正是藥聖穀的人，隻是這位先輩最終也沒能走出這片瘴氣山穀。
瘴氣漸漸散去，叢林中透進更多的天光，照在恢複生機的草木上，竟泛起淡淡的綠意。遠處傳來清脆的鳥鳴，打破了之前的死寂——往生陣的陣眼被破，這片山穀終於恢複了應有的生機。
李仲掙紮著站起身，將那半塊玉佩收好，與自己的令牌放在一起。他知道，這片瘴氣山穀隻是前往萬煞淵的一道難關，後麵還有更多的凶險在等待著他。但此刻他的心中卻充滿了力量，藥聖穀先輩的遺物，玄冰龍的陪伴，還有《柔水訣》在體內緩緩恢複的靈力，都在告訴他：無論前路多麼艱難，隻要堅持下去，總能看到希望。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萬煞淵的深處走去。身後的叢林在天光下漸漸清晰，古木抽出新芽，淨瘴草在腐葉間成片生長，仿佛在為他送行。李仲的腳步堅定而沉穩，因為他知道，每多走一步，就離真相更近一步，離父親更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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