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端坐禦案之後,麵色陰沉如鐵。
案前,沈林一襲紫袍,肅然而立,將昨夜沈府婚宴上驚現“千機引”毒殺穆雲一事,條分縷析地稟明聖聽。
“陛下,此案證據確鑿,人贓俱獲!”沈林聲音沉冷如刀,“那兩名下毒仆役雖身份低微,但經查實,皆是半月前由戶部鄭郎中家的管事舉薦入臣府中臨時幫傭。
所用奇毒千機引更是前朝宮廷秘傳劇毒,非尋常人能得!此獠狼子野心,竟敢在臣府邸、百官眾目之下行此卑劣之事,其罪當誅九族!”
皇帝指節輕叩禦案,眼中寒光閃爍。
他尚未開口,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接著是太監尖細的通傳:“啟稟皇上,定州知府穆俊傑殿外求見!”
“宣。”皇帝眉峰微動。
穆遠山疾步入殿。
他一撩衣擺,重重跪地,額頭觸地發出沉悶聲響:“臣穆俊傑,叩請陛下為臣做主!”
再抬頭時,這位素來以儒雅著稱的地方大員,雙目赤紅,聲音嘶啞:“臣長子穆雲,蒙陛下恩典入戶部,兢兢業業,未敢有半分懈怠。
昨日赴沈尚書愛子婚宴,竟遭人下毒暗害!若非陳知禮陳寺丞機警,此刻臣已白發人送黑發人!此案若不嚴查,朝廷威嚴何在?百官安危何存?!"
皇帝目光在兩位重臣之間掃過,看到沈林壓抑的怒火與穆俊傑真切的悲憤,臉色愈發陰沉。
他猛地一拍禦案,震得茶盞叮當作響:“反了!真是反了!堂堂京畿重地,天子腳下,竟有人敢用宮廷禁藥毒殺朝廷命官!查!給朕徹查!李輝何在?”
早已候在殿外的大理寺少卿李輝立刻趨步入內,跪伏聽旨。
“朕命你全權督辦此案!三法司協同,無論涉及何人,一查到底!七日之內,朕要看到結果!”皇帝聲音如雷,震得殿梁微顫。
“臣,遵旨!”李輝重重叩首。
大理寺,黑水牢。
陰暗潮濕的牢房內,鄭郎中癱坐在草席上,原本油光水滑的鬢發已淩亂如草,官袍被剝去,隻餘一件單薄中衣。
短短三日,這位素來圓滑世故的戶部官員,仿佛老了十歲。
牢門鐵鏈嘩啦作響,李輝攜卷宗踏入,身後跟著陳知禮與穆雲——作為受害者與關鍵證人,他們被特許參與審訊。
“鄭大人,”李輝冷聲道,“證據確鑿,那兩名下毒仆役已招供受你指使。
"千機引"來源也已查明,乃三年前太醫院失竊的禁藥名錄中所載。你還有何話說?”
鄭郎中抬頭,渾濁的目光在觸及穆雲時閃過一絲怨毒,隨即又變成詭異的平靜:“下官...認罪。”
這乾脆的認罪反而讓李輝眉頭一皺:“認罪?那你且說說,為何要毒殺穆大人?”
“私人恩怨罷了。”鄭郎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穆雲不過一個下屬,竟然屢次三番下了我的麵子,我如何能忍?”
“荒謬!”穆雲厲聲打斷,“我入職以來,哪樣事不是根據律法來?不能做的事我自然不會做。
且即便因此對我有所仇怨,也不該對要我性命,你說你從何處得來"千機引"這等禁藥的?背後主使到底是誰?”
鄭郎中突然癲狂大笑,狀若瘋魔:“主使?哪來的主使?藥是下官從黑市重金購得,人是從人牙子手裡買的死契奴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說罷竟猛地撞向石牆,幸而被衙役死死按住。
陳知禮冷眼旁觀,心中雪亮:這是要死扛到底了。他上前一步,輕聲道:“李大人,下官建議查一查鄭大人近年的賬目往來。千機引價值不會低,非尋常黑市可得。且...”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鄭郎中,“鄭大人素來清廉,突然因為小小的下麵子就購來奇毒害人,不是很奇怪嗎?我懷疑銀錢來路有問題。”
李輝眼中精光一閃:“陳寺丞的話正合本官之意!來人,即刻查封鄭府,詳查其所有賬冊文書!”
鄭郎中聞言,臉色瞬間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