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鐵鏈聲回蕩在陰暗的天牢甬道,最終將隨著賜死齊王的聖旨化為死寂。
曾經煊赫一時的親王隻等三司會審後就會被白綾賜死,關於齊王的一切都將徹底成為過去。
隨著皇帝的最終定奪,齊王謀逆案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漣漪迅速擴散,變成了吞噬一切的漩渦。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會審的牌子掛起,但真正的核心壓力,依舊落在大理寺卿李濤和陳知禮肩上。
皇帝的旨意是“一網打儘”、“絕不姑息”,這意味著所有與齊王府有勾連的官員、商賈、將領,都必須深挖細查,一個都不能放過。
拘捕令像雪片般飛出,審訊室日夜燈火通明,供詞、賬冊、密信堆積如山,幾乎要將大理寺的卷宗庫和值房淹沒。
陳知禮和李濤仿佛被釘在了衙門裡。
李濤年過五旬,連續的高強度工作讓他眼窩深陷,鬢角的白發都多了不少,時常揉著酸痛的老腰,對著堆積如山的卷宗苦笑。
陳知禮年輕力壯,精力更旺盛,但長時間沒有休息,他的眼中也布滿了血絲,俊美如玉的臉頰微微凹陷下去,唯有眼神依舊銳利如初,像一柄不知疲倦的劍,在繁雜的線索中劈開迷霧,精準地鎖定下一個目標。
短短半個月,大理寺的牢房人滿為患,從三品大員到不入流的胥吏,從富甲一方的皇商到江湖草莽,塞滿了每一個角落,連帶著刑部大牢也告急。
空氣中彌漫著壓抑、恐懼和絕望的氣息。
這日深夜,陳知禮終於處理完手頭最緊急的一批卷宗,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端起早已涼透的濃茶灌了一口。
窗外萬籟俱寂,隻有巡夜兵丁的腳步聲規律地響起。
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但他腦中卻異常清醒。
他想起了盼兒,想起了她依偎在自己身邊,輕聲細語描繪過的江南:“夫君,我好想江南宜元莊,帶著半夏他們製製藥,偶爾進穀裡一趟,整個人都輕鬆至極。
你若能去那裡為官,既能施展抱負,又能多陪陪我爹娘,你也不用這麼辛苦,這樣是不是很好……”
當時他隻當是小女兒家的向往,一笑置之。
但此刻,這念頭卻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燭火,越來越亮。
此次齊王一案,九死一生,步步驚心。
若非盼兒醫術通神,若非自己憑借前世記憶洞悉關鍵,若非靖國公及時馳援,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功勞是大,但這功勞背後是潑天的血海深仇,是徹底得罪了以齊王為核心的龐大利益集團。
雖然齊王伏誅,其黨羽被大量清洗,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些隱藏在暗處、僥幸逃脫或未被波及的餘孽,豈會甘心?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更關鍵的是……
陳知禮的目光變得複雜。
齊王和二皇子,終究是皇帝的至親手足!
皇帝此刻雷霆震怒,自然要斬草除根以儆效尤。
但人心易變。待風波平息,夜深人靜之時,皇帝是否會想起那個被自己賜死的親弟弟?是否會想起那個同樣野心勃勃、最終被圈禁的二皇子?
當他看到依舊活躍在京城、甚至因此案權勢更盛的自己——
心中是否會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膈應或忌憚?
前世皇帝是十年後將皇位傳給太子的,雖然二皇子也是一樣的結局,但齊王卻避過了死局…
而且前世自己一開始是在翰林院上職,做這些事的卻是劉大人。
總的來說,他們還是有福氣的,皇帝和太子都是明辨是非的君王。
但自己這兩年不知不覺就連破大案,風頭過盛,這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