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2025年10月17日,13:46。
右腿的血洞在泥漿裡拖出三公裡長的紅線,肩胛骨下嵌著半枚變形的電磁彈殼。
老鬼的霰彈槍管從移動藥房射擊孔探出的瞬間,我左手幽藍的脈絡已纏上自己碎裂的膝蓋骨。
當骨骼裂變的銳響碾過神經,我化作人形炮彈撞碎防彈玻璃。
冷櫃裡躺著唯一那支藍色藥劑時,穹頂的源力風暴正撕裂天空。
冰冷刺骨的雨絲砸在林燼臉上,像細小的冰針。他趴在垃圾場邊緣一處相對高點的、由坍塌混凝土塊堆積成的斜坡上,每一次沉重艱難的呼吸都噴出帶著血腥味的白氣。時間:13點46分。距離蝮蛇給出的“清源iii型”藥劑位置,還有接近三公裡。而天空,鉛灰色雲層的漩渦正在加速旋轉,邊緣隱隱透出不祥的紫紅色光暈,如同巨大傷口滲出的膿血——源力風暴橙色預警,正在向更高等級躍遷。
他低下頭。
懷裡,林雨的氣息微弱得像風中殘燭。蒼白的小臉貼在林燼被泥漿和血水浸透的胸口,嘴唇泛著死寂的烏青,隻有頸間那枚冰冷的齒輪護身符,隨著她微不可察的心跳,傳遞著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熱度。這絲熱度,是林燼此刻唯一的錨點,是他拖著這副殘軀爬過地獄的唯一理由。
右腿的傷口暴露在冰冷的空氣裡,皮肉猙獰外翻,邊緣被泥漿和劣質消毒劑染得一片汙濁黑紅。彈孔深處,能看到斷裂的白色骨茬。每一次心跳泵出的鮮血,已經不再洶湧,帶著一種粘稠而緩慢的絕望感——失血過多,身體在報警。更深處,是那跗骨之蛆般的麻痹感,持續吞噬著殘存的力量。
更致命的,是左肩胛骨下方傳來的鑽心劇痛!半枚變形的、滾燙的電磁彈殼,深深嵌在肉裡!那是剛才亡命爬行穿過一片布滿尖銳金屬廢料的區域時,被後方某個陰魂不散的流彈追擊擦中,彈片撕裂皮肉卡了進去!每一次拖動身體,那塊滾燙的金屬碎片就在骨頭和血肉之間摩擦、切割,帶來一陣陣令他眼前發黑、幾乎窒息的劇痛!
冷汗混著雨水浸透了他全身。左手的幽藍脈動如同潛伏的毒蛇,在掌心的焦黑傷口下瘋狂鼓脹、收縮,每一次脈動都帶來更強烈的脹痛感和一種詭異的、針對生命能量的饑餓感。這力量似乎在舔舐著他的生命力,又似乎在催促他放開懷抱裡的負擔,去吞噬,去掠奪!
“呃……”林燼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如同砂紙摩擦的嘶鳴。他猛地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那不斷侵蝕意誌的劇痛和來自左手深處的誘惑。他咬緊牙關,牙根發出咯咯的聲響,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
不能再爬了。
爬行太慢!鮮血在泥濘中拖出的長長痕跡,如同給死神指路的燈塔。時間不多了!源力風暴的尖嘯聲仿佛已經在耳邊響起!妹妹的氣息……正在一點點消散!
必須站起來!
一個瘋狂的、近乎自殺的念頭,如同閃電劈開混沌的黑暗,瞬間占據了他全部的思維!
他看著自己血肉模糊、骨頭碎裂的右腿,又低頭看向左手掌心那透過汙濁布條、幽幽脈動、散發著不祥光芒的傷口。吞噬……掠奪……這股力量能吸乾彆人……那……自己呢?吞噬自己壞死的血肉,燃燒殘存的生命力,換取短暫爆發的力量?!
沒有時間猶豫了!
“嗚啊——!!!”林燼猛地發出一聲野獸瀕死般的咆哮!不是衝向敵人,而是向著自己!他伸出那隻纏繞著幽藍脈絡的左手,五指如鉤,帶著一種同歸於儘的決絕,狠狠地、精準地、一把抓向自己右腿那血肉模糊、骨茬外露的恐怖傷口!
噗嗤!手指深深陷入溫熱的、破碎的血肉之中!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瞬間刺穿了他的大腦!視野瞬間變成一片刺目的血紅色!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
但緊接著,更為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左手掌心那幽藍的脈動,在感受到“獵物”接觸的瞬間,如同被徹底引爆的活火山!一股狂暴到無法形容的吞噬之力猛地爆發!這一次,目標不再是外界的生命,而是林燼自己!
嗤——!肉眼可見的幽藍色電弧瞬間從他的左手五指蔓延開來,如同無數貪婪的藍色蚯蚓,瞬間鑽入他右腿的傷口!瘋狂地啃噬、撕扯、分解著破碎的血肉、斷裂的血管、甚至……那些碎裂的骨茬!
難以想象的劇痛!那是從物理層麵被活生生撕裂、消融、吞噬的痛苦!超越了人類神經所能承受的極限!他的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擊中,劇烈地彈起又落下,肌肉扭曲痙攣到了極限,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因劇痛而失聲的嘶鳴!
但同時,一股同樣狂暴、灼熱、如同岩漿般的狂暴能量,從被吞噬的殘肢處,順著神經、血管、骨髓,瘋狂地倒灌回他的體內!這股能量充滿了毀滅和混亂的氣息,如同在他體內引爆了一顆炸彈!瞬間衝垮了麻痹感,衝垮了失血的虛弱,甚至短暫壓倒了肩胛骨撕裂的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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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過度自體分解!源力汙染加劇!精神閾值突破臨界!】一個冰冷扭曲的意識碎片如同銳利的冰錐,狠狠鑿進他混亂的腦海!
視野裡的血紅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瘋狂閃爍、重疊交織的幻象:熔融琉璃般的巨艦殘骸在星空燃燒…巨大冰冷的幾何符號…還有無數扭曲變形、尖嘯哀嚎的黑色人影…這一次,幻象中甚至出現了林雨的身影,她小小的身體在黑暗中融化,朝他伸出手,無聲地喊著“哥”……
“吼——!!!”
極致的痛苦和守護的執念在靈魂深處爆發出最後的怒吼!林燼猛地從泥濘中昂起頭顱!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凸出眼眶!他借助那股狂暴倒灌的力量,僅存的左腿猛地蹬地!
哢嚓!力量之大,竟將他身下那塊半埋的混凝土塊生生蹬裂!
下一秒,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如同骨骼被強行拚合摩擦的恐怖聲響中,他以一種極其怪異、如同扭曲人偶的姿態,踉蹌著、卻又帶著一種爆炸性的速度,猛地向前衝了出去!右腿的傷口處,血肉模糊的斷口邊緣,幽藍色的電弧如同跗足的惡魔,依舊在瘋狂閃爍、吞噬、修補、重塑!每一步踏出,都像踩在燒紅的刀尖上,卻又爆發著超越極限的速度!
他不再是人,更像是一具被地獄之火點燃、強行驅動的骷髏!
十三點五十七分。風暴前的風變得狂暴起來,卷起地上的垃圾和塵土。前方,一片由破爛集裝箱、廢棄客車車廂和大量金屬板材強行拚湊、焊接而成的“堡壘”,出現在視野儘頭。堡壘歪斜地矗立在一片相對開闊的硬化空地上,門口歪歪扭扭地掛著一塊鏽蝕的鐵牌子,上麵用紅色油漆寫著兩個猙獰的大字——“安康”。堡壘整體被覆蓋著厚厚一層防輻射塗層,早已剝落龜裂,如同巨大的癩蛤蟆皮。牆壁上布滿了射擊孔,黑洞洞的槍管從幾個孔洞裡探出,如同警惕的毒蛇。堡壘頂部,一根粗大的、冒著滾滾黑煙的金屬煙囪,是這片區域唯一還在運轉的“心臟”。
這就是地下藥房“安康”!清源iii型就在裡麵!
堡壘唯一的入口,是一扇厚重的、布滿鉚釘的合金防爆門,門中間開著一個半尺見方、覆蓋著同樣厚重防彈玻璃的觀察射擊口。此刻,射擊口的防彈玻璃後麵,一雙渾濁、布滿警惕血絲的三角眼正向外窺探。